第26章 其罪二十五 · 穷究(第2/3页)

可一般死去的士兵,回乡安葬按制都是要由家亲去官府报丧销户的,可这名刺客在丰州的户籍中却并没有注明死亡,又因为辑录已过去了十来年,现今不知当初主簿何在,就无法考证是错漏还是实情,而姜越的人下乡寻访此人家亲,也被邻里告知早已搬走许多年了,仿佛是因为什么而匆匆躲了起来。

“孤认为,”姜越拍了拍肩头的雪,和裴钧一起停下来了,“当年裴将军身死或另有因由,毕竟当年的战事——”

“听说先父败得蹊跷。”裴钧在冷风中叹出口白气,站在林中雪地里接上了他的话,“此事,其实萧老将军曾说过一次,臣便一度耿耿于怀,可与萧老将军两边查去也并无头绪。他说北疆那战是伦图族起兵南下,先父与朝中定下路线领兵前往,先行打探敌情的斥候营却迟迟未有消息传回,先父生疑,就先带部队改换了些许路线,扎营暂等,却不料夜里还是遇见了伦图的骑兵奇袭,且战且退又被后方包围,虽然先父领兵拼死剿灭了敌军,可数万人马最后只剩几千,朝廷惨胜,先父也身死沙场。”

“裴将军生前可有政敌?”姜越侧头看去,林间的疏影中,裴钧脸上光影莫测。

“先父是个老粗,有政敌他大概还拉着人家喝酒呢,察觉不到的,故而从没听他说起过。”裴钧无实意地笑了笑,“萧老将军说从前就连蔡延都与先父称兄道弟,御史台弹劾先父御下不利,蔡延还帮着先父说话。只不知道蔡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毕竟承平求亲时,蔡延不也帮着王爷您说话么。”

“可那场仗,裴将军是主战,蔡延却是主和的。”姜越沉声道。

“臣也想过蔡家是否和伦图里应外合杀了先父,毕竟先父当年军功震国,朝廷不是没有理由忌惮。”裴钧笑了笑,“可我曾在姜——在皇上宫中和藏书阁、御书房都翻看过当年文书,一样无所收获。”其实他是前世为了和蔡家斗法,几乎把蔡家查了个底朝天,可除了拉蔡家几条商路、关蔡家几所当铺,切实通敌卖国之证是一样都没有。

这时姜越却忽而道:“实则……孤皇兄生前困于内阁压制,曾叫几兄弟与蔡氏无关者到寝宫密室中商讨过一事,孤在场,裴将军与张大人也在场,此事连今上都不知,裴大人与萧将军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因为皇兄当年下的是龙符密令。”

裴钧被这秘闻一震,回头看向姜越,见姜越满容肃穆,绝不像是玩笑神容:“那时皇兄知道,若世家坐大、内阁臃肿,则架空皇权,叫姜氏皇朝无寿,于是便想联合裴将军和博陵张家,告知皇亲兄弟可信者,要三方一心讨伐蔡氏。”

说到这儿,姜越叹了口气,“可蔡氏如今安好无损,裴大人便可知道当年此计根本是未成了。那时皇兄命张氏一族修改律令中利于蔡氏脱罪的款项,然后由裴将军各部带人严密控制各地与蔡氏相交之豪强,待律令修成一日,便收起罗网将蔡氏一举歼灭,然而却未料,这次密谈没过多久,伦图就起势南下了。”

裴钧敏锐地发觉了姜越的停顿点,“密谈泄露了?”

“不错。”姜越向他赞许地点头,“在伦图起兵被压、裴将军身死之后,裴大人可记得朝中还有什么大事?”

裴钧细细一想,眉目一皱:“东宫失德,巫蛊咒父、企图篡位,太子被废。”

“裴大人好记性。”姜越对他微微一笑,“姜家人的习惯里,坏事一定要烂在家门里,虽是那样告知朝中,可实际上,是因为皇兄查出走漏消息的就是太子,又查出太子暗蓄兵马,为了不让朝中知道密谈的存在,就只好把太子先废了,可正要再接着查下去……”

“先皇驾崩了。”裴钧跟上了姜越的思绪,“当年流言说这正合了太子诅咒之事,故而太子有弑父之嫌,内阁就按国罪圈禁了太子,之后立了姜湛——”他忽而住嘴,说出口才发觉再度叫出了圣上名讳,而这次是无法改口了,便谨慎回头看了姜越一眼,却见姜越正在薄雪中平静地看回他,一脸习惯地讽刺:“裴大人惯性使然,无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