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芙蓉肺

没几天就要到立秋了,可天气还是如此闷热。我看到欢香馆门前两棵核桃树上,结出了一个个小巧的绿色果实,果然是秋天就要来到了。

欢香馆里每日照样是客如流水,迎来送往;这日我到欢香馆,凑巧看见桃三娘让何二去买回了二十斤的生姜,说起来,目下确是该到生姜交新的时节了。

所有的生姜,桃三娘都必须仔细挑选过的,首先要做的是姜霜,这东西是专门以备秋天吃蟹所用的;就是把偏老的姜块擦洗干净后,带湿就将它磨碎,放在绢布上滤过,日阳下晒干成霜状就是了,把它一小瓷瓶地装好,有时还可以卖给一些长途走远路,又有脾胃虚寒症的客人,让他们平时饮食之中加进去,便还能省却掉不少养生保养的繁琐。

把老姜都做了姜霜,剩下嫩姜,就可以做蜜姜和糟姜了。

蜜姜很简单,就是餐前的小吃,嫩姜切小片,烫过水去部分辣味,蜜糖浸就成;而糟姜,则得仔细,小心不能伤了皮,也不能碰生水,用干布擦干净之后,晾半干,准备了姜五斤,就得有五斤的陈糟,盐二斤,拌好了入瓮封存,而如果想要姜入色鲜红好看,那还的加入当天早晨开放的紫红色牵牛花,去蒂拌糖再与姜一同封存,七天之后就可以开瓮来吃了,风味尤其特别。

我帮着三娘打下手,把糟姜的瓮放置好,看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我还得回家做饭,我和三娘一起走出前面大堂,恰好看见两辆气派的马车停在店门口,分别下来了几位衣着相貌都十分不凡的官绅模样男人。

桃三娘赶紧上前去招呼,而我则连忙靠边走避,往家走去。

正午的天气实在热得让人难受,娘近来身子也总不太舒服,没什么精神,爹出外忙活去了,家里只剩下我和娘俩人。

我熬下粥,然后摘了一把自家院子里种的韭菜,切碎做一盆韭菜炒鸡蛋,另外还有腌制的小黄瓜酱菜,吃起来还是蛮开胃的。

可是做好了,娘却伏在案上睡着了。

我不敢惊扰她,只好自己去随便吃了些,然后呆在院子阴凉里和乌龟玩。

乌龟也没精打采的,我对它说什么,它最多也只是看着我眨眨眼,我用菜叶子去搔它的头,像是终于惹得它也烦了,索性缩进去彻底再不理睬我。

“哎,好闷。”我靠在墙角,墙壁和地上都是凉凉的,我望向头顶上的屋檐和天空,那朵朵白云飞过,它们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呢?说起来虽然欢香馆里天天都能看见来自五湖四海的商旅客人,听到他们说话奇怪的口音,但是究竟他们来自的那些地方究竟是什么样子?我却一点都不清楚。比如曾经有一位自称四川来贩卖药材的客人,他嫌南方的饭菜口味寡淡,三娘就专门为他做了一道麻辣牛肉的火锅,菜面上铺满了那么多的花椒颗粒,一汪重重的红椒油,闻到那样刺鼻的辛辣,就已经让人受不了了,那那位客人却吃得无比高兴……还有几位据说来自北方草原的客人,让桃三娘专门去买来整只羊羔,在后院子里直接升起火堆,当场剥皮烧烤的情景,也真是够让人惊讶的。

“乌龟……你从哪儿来?你也真是顽强啊,曾经被埋在泥土里都有半年多时间,还能活着……”我摸着乌龟的背,对它嘀咕几句,却渐渐感觉到困了,墙外一棵高大的梧桐伸进来繁茂的枝干,时而飘落的叶子似乎带着一点风的清凉……

突然,不知从哪传来一声大鸟的尖叫,把我一下子惊醒了。我懵然睁开眼睛,好半晌才看清眼前,还是在我家院落这窄小的一角,乌龟乖乖地待在我的手边,不知过多久时辰了?梧桐树的叶隙透出斑斑的阳光,照在我面前的一小块空地上。

方才在梦里——好像是什么很奇特的景象……有众多错落有致、笔直高高竖立的树木,其中有一条蜿蜒的林间小溪,水光在透进森林的阳光下,显得碧绿明亮,两边还有很多长满青苔的黑色石头,好像是很熟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