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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干线列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向后流动,但对雅也来说,仅仅是映入眼中的影像。各种思绪交错在一起,处于永远无法理清的混沌状态。

突然意识到有人在对自己说话,雅也慌忙扭过头。赖江露出了苦笑。

“又发呆了。从昨天开始就感觉你怪怪的。”

“没什么,想到回到东京后的事,心里有些烦闷。”

“不是说把你介绍到我弟弟的公司吗?”

“加工首饰的工作?我干不了。对了,你刚才说什么?”

“我是说,让你专门陪我去京都,到头来我却生了病,光让你照顾我了。”

“不用在意,好久没去京都了,正好借此机会去看了看。不说这个了,感觉怎么样?”

“没事了,早晨按时吃了早饭。”赖江眯起了眼睛。

昨天,雅也在京都转到深夜。他想尽量找到认识美冬的人,但时间太短,又没有任何线索,不可能有任何成效。他回到酒店时已筋疲力尽,可担心赖江起疑,还是去她的房间看了看。或许是吃了药的缘故,在他敲门之前赖江一直在睡觉,甚至滑问他去了什么地方。

“你弟妹……是叫美冬吧,今后还打算继续调查她吗?昨晚你说不想再调查了。”

赖江歪了歪头。“不好说。这回准备不充分,关键时候我又病倒了,什么都没法干。”

“我说这些话也许不太合适,但我觉得你最好不要调查了。现阶段你弟妹没什么问题吧?你应该相信弟弟的眼光。最关键的是……”雅也调整了一下呼吸,接着说道,“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太可惜了,你有自己的人生。”

赖江原来低垂的睫毛猛地抖动了一下。她翻着眼珠看着他,眨了眨眼睛。“谢谢,你真体贴。”

“哪里。”雅也摇了摇头,目光再次转向窗外。

现在雅也满脑子依然是深泽拿给他看的照片。照片上的姑娘和美冬不是一个人,但她才是真正的新海美冬。

从地震发生那天早晨起,和我共患难的女人,到底是谁?

雅也仍无法接受她是假冒者的事实。对雅也来说,她不是别人,就是新海美冬。

昨晚他几乎一夜未眠,心中动摇了多次,想给美冬打电话,问她究意是谁。他的手最终没伸向电话。还是调查清楚再说吧。但这不过是让自己信服的借口。听到自己的质问,她究竟会有何种反应?说实话,他害怕知道。

雅也第一次见到她是地震发生的那个早晨,随后,在连二连三运进尸体的避难所里知道了她的姓名。她在父母的尸体前接受警察的询问。那时她向警察出示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了吗?雅也推测肯定没有,至少没有出示的必要。从那场空前的灾难中逃生的人们,如果说没有带身份证件,绝不会被怀疑。警察也没有要求雅也出示类似的证件。

如果想替代别人的身份,肯定是那个时候。

雅也依然鲜明地记着美冬当时的样子。只有穿着的那身衣服,没有行李,冻得浑身直颤地抱着膝盖,在黑暗中差点被人强奸,后来被他救了。她完全是突然遭遇不幸的受灾者的模样,和周围人没有丝毫区别。

但是,即便因寒冷在颤抖,她在想的也不是如何逃生,而是其他事情。她想赌一把,想利用这次灾难冒充别人的名字,并彻底成为那个人。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变成新海美冬有什么好处?难道是觊觎新海夫妇的财产?他们应该没什么财产。难道是保险金?

雅也心中还有一个疑问。就算美冬假冒了别人,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我?这四年多,两人克服了各种各样的苦难,不择手段。两人都隐藏了本来的面孔,只有独处时才表露出来——应该是只在黑夜中才向彼此暴露本性。

但她并没有在我面前展现真正的面孔。我和她度过的夜晚难道都是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