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从巴黎到克里登(第3/4页)

他身旁坐着一位灰发高个儿男子,面前放着一个打开的长笛盒子。他正小心地擦拭着手中的长笛。简觉得他不像是搞音乐的,倒像是律师或者医生。

他们身后是两个法国人,一个留着大胡子,另一个则年轻得多,像是一对父子。两人正指手画脚,激动地谈着话。

简无法看到自己这行座位的情况,她的视线被身着蓝套衫的男子挡住了,就是那个她出于某种原因刻意不去看的人。

“真是莫名其妙,还觉得挺刺激的,好像十七岁的女孩似的。”简对自己颇为不满。

坐在她对面的诺曼·盖尔也在想:“她很漂亮——真的很漂亮。她一定还记得我。她的筹码被庄家扫走时是多么失望呀,看她收回筹码的表情真让人感到愉快,付出更多代价也是值得的。我当时那么做太对了。她笑起来的样子好迷人——牙龈粉红,牙齿雪白,一点龋齿都没有——糟糕,我都开始兴奋了,老实点,你这小子……”

他对拿着菜单站在身边的乘务员说:“我要冷牛舌。”

霍布里伯爵夫人在想:“天哪,我该怎么办呢?一切都这么乱七八糟的,真让人烦透了。我看不出有什么别的办法,我必须鼓起勇气来。我鼓得起勇气吗?这样能蒙混过关吗?我的勇气已经化为乌有了,都用完了,我以前干吗要那样呢?我的样子看起来很糟糕,简直糟糕透了。维尼蒂娅·克尔那老猫也在,这让情况变得更糟。她看着我,就好像我是一条腥鱼。她自己想得到斯蒂芬,不过目前还没得逞。她那张大长脸真让我烦透了,就是张马脸。我恨这些乡下女人。天哪,我该怎么办呢?我已经绞尽脑汁了,那老东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她从化妆包里摸索出烟盒,取出一支烟装在长长的烟嘴上,手轻微地颤抖着。

令人尊敬的维尼蒂娅·克尔在想:“这小荡妇,她就是个荡妇,看上去道貌岸然,其实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荡妇。可怜的老斯蒂芬——只要他能回心转意,甩掉她……”

她也拿出自己的烟盒,并接过霍布里夫人递过来的火柴。乘务员连忙说:“对不起,夫人们,飞机上不能抽烟。”

塞西莉·霍布里说:“见鬼。”

赫尔克里·波洛先生想的是:“那位姑娘很标致,从下巴上看是个很有决断力的人。她为什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为什么那么坚决地不看对面的英俊小伙子?显然她很在意他,而他也……”

飞机微微往下一沉。

“讨厌。”波洛先生想,赶紧闭上了眼睛。

在他身旁,布莱恩特医生用紧张的双手抚摸着长笛,想:“我很难作出决定,很难啊。这将是我一生的转折点……”他小心翼翼地将长笛从笛盒里拿出来。音乐使人远离一切尘世的烦恼。他浅笑着将笛子放在嘴边,然后又放了回去。

他身旁那位留小胡子的小个子男人已经睡得很沉了。刚才飞机有一阵子小小的颠簸,那人明显地脸色发青。布莱恩特医生很高兴自己既不晕船也不晕车,更不晕飞机。

老杜邦对身旁的小杜邦用法语嚷道:“这很明显嘛,他们都错了。那些德国人、美国人还有英国人,根本不懂如何鉴定史前陶器的时间。比如萨马拉的器皿……”

儿子让·杜邦似乎有些不以为然,故意轻描淡写地说:“你这么说得拿出所有相关证据才行……”

他们就这样一直闲聊着。

阿曼德·杜邦打开一只手提包。“比如这些库尔德人的烟杆,刚出厂不久,但它们上面的图案与公元前五千年前的装饰图案几乎一模一样……” 他连说带比画,手一挥,差点儿弄翻了乘务员正往他面前放的盘子。

侦探小说家克兰西先生从诺曼·盖尔的座位后面站了起来,向机舱那头走去。他从风衣兜里取出笔记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构思自己的犯罪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