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容只提供安慰剂,强大才是特效药

周末一大家子人聚会。

小姨随口提起了当年风雨无阻送表弟去少年宫学英语的事,说幸亏蓝老师教得好,要不然表弟后来出国留学不会那么顺利。

说到这儿,她突然意识到言失,迅速扫了我一眼。

我说:“哈哈,没关系,我早就不记恨蓝老师了。”

蓝老师,曾是一个让我背负了长达十年之久,贯穿了我整个少年时代的沉重包袱。

直到现在,我还能清晰记得那是一个春天的周末傍晚,妈妈领着刚上初中的我,跨越大半个北京城,风尘仆仆地赶到少年宫,想给我报一个据称很有效的英语提高班。

我们到的时候,英语班还没有下课,天空突然开始飘起小雨,教室是平房,我俩就在雨里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下课了,教室里的学生陆续走出来,一个模样颇为严厉的中年女老师——传说中特别会教英语的蓝老师,也走了出来。

我妈上前拦住她,说我堂哥就在她的班上学习,希望能报名她的英语班。蓝老师态度还算和善,问了些我的基本学习情况,又听了我的发音后,表示可以接收。

当我们要去报名交费的时候,她随口问我:“对了,你是哪个中学的?”

我告诉她是外国语学校实验班。

没想到蓝老师听完,脸色骤变,拔腿就走:“回去吧,我不收外国语学校的学生!”

我和我妈都傻眼了:“蓝老师,为什么啊?”

蓝老师冷笑道:“你们这些学生都是花架子!又都被惯坏了!我从来不收!”

我妈哪儿肯轻易放弃,赶紧解释:“您看我孩子底子还行,也特别能吃苦,一定不会给您抹黑丢脸的,您刚才也觉得她还行,能不能给她一个机会?”

“我说不收就不收!”蓝老师突然又转过头盯住我,几乎在一字一顿地说,“外国语学校实验班,你既然进了那个门,就甭想再进我的门。”

一种冰冷从脚底蔓延上来,我觉得整个人都被耻辱、愤懑湮没了。尽管我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别哭!有点骨气!”,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我攥紧拳头,看到我妈还跟在蓝老师背后不断央求,一直都是乖乖女的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冲回去,猛地扯住我妈胳膊,指着蓝老师大喊:“我一定会学好的!到时候让你后悔一辈子!”

回家后,我大哭一场。愤怒的同时我还有点莫名其妙:开始不是谈得挺愉快的吗,怎么突然变卦了?她是讨厌我的学校吗?还是讨厌我的老师?她为什么要把怒火撒在我头上?她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尽管我自认为是一个宽容温和的人,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完全不能听到“蓝老师”这三个字,只要听到,就会气得浑身发抖。

那时我只有十三岁,但隐约猜到她大概和我的学校,或是我的老师之间,有过一些过节,但我始终想不通的是,身为传道解惑的教师,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怎么能够迁怒于一个完全不相干的学生?

后来,我自己还设想了种种如何报复蓝老师的“解气”情节:

比如去参加某个国家级的英语演讲比赛,然后被中央电视台报道,再通过镜头用英文讲述她对我的不公待遇。

或者要去美国上大学,然后把我的录取通知复印一份,亲自送到她手里,看她的表情。

还可以率领一群我们班英语说得极棒的同学们,去少年宫英语班踢馆,用英文把蓝老师和她的学生们骂得狗血淋头……

时间慢慢地过去,但蓝老师打击我的那一幕,始终在我心头萦绕不去。那种愤懑之情和渴望报复的强烈感觉,简直成为驱动我学英语的最强引擎。

不过我妈似乎没我那么记仇,虽然给我报名失败,她却把蓝老师推荐给了我小姨。当我听说小姨顺利地把表弟送到蓝老师那里的时候气坏了,极力劝阻无果,又哭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