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鱼(第2/2页)

“还有多远?”我问他。

“就几英里了,我想,”他说,“但愿。我感觉不好。”

“那儿有什么?”我问,但我得到的回答只是潮湿的毯子里的一阵哆嗦,然后是一阵咕噜噜的呻吟声,仿佛他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你还好吗?”我问。

“不太好,”他说,“我感觉就像那个人……”

那个脑袋上顶着一只青蛙进酒吧的人,肩膀上站着只鸟,旁边跟着只袋鼠。吧台服务生说:“嗨,我们这儿可不常有袋鼠。”然后袋鼠说:“是的,这个价钱是不会有什么袋鼠来的!”

然后他突然之间几乎是大喝一声:“这儿!”

我把车停到路边。

据我所知,这里不是爱德华林,但是很像。这里有你的老橡树,树根从深色长满苔藓的泥土中蔓延出来;这里有你的杜鹃花;还有你的兔子,懒散地蹦开,回头看我们一眼;这里还有你的河,清澈地流淌着,你以为河水不可能再这么流淌了——它飞快地绕过汽车一样大的石头,分出几股湍流,像空气一样清澈地流淌,像天空一样湛蓝,像云一样洁白。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在毯子下面看到这一切的。

“抱我起来。”他说——至少听起来像。他的声音太弱了,现在我是半听半猜。

他说,抱我起来,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你做的这一切,另外,看到你母亲的话,告诉她——替我跟她道个别。

于是我把他从车子里抱出来,穿过长满青苔的河岸来到河边。我站在那儿,怀里抱着我的父亲。我知道那时应该做什么,但是我做不到,我只是站着,抱着他裹着毯子的身躯站在河岸上。

直到他对我说:“你也许应该转过身去了,拜托了。”

突然之间我的手臂间充满了最神奇的生命力,癫狂,无法控制——哪怕我想。我真的想。但是现在我抱着的只有毯子了,因为我父亲已经跳进了河里。此刻我才发现我父亲根本不是要去奔赴死亡,他只是在改变,把自己蜕变成某种新的不同的东西,以便继续承载他的生命。

所有这些日子里,我的父亲都在慢慢变成一条鱼。

我看见他游来游去,一条银色的、绚丽的、闪烁的生命,然后消失在漆黑的河水深处,那是大鱼们向往的地方。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尽管别人看见过。我已经听说了一些故事,得救和遂愿的故事,孩子在他的背上趴了几英里;不幸从自己船上落水的垂钓者被他们见过最大的鱼带到不同的大洋和海流中,从波弗特海到海恩尼斯,他们把他们的故事讲给所有愿意听的人听。

但是没人相信他们,一个字都没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