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个梦(第2/2页)

“很难就这么……”长者说,“离开。这些人——他们真的很担心,离开这儿他们会迷失的。当然不会太久,总是会柳暗花明,但是短期内很难。你母亲——”

“这让她很紧张。”我说,“这么多人没日没夜地聚在院子里,你明白的。”

“当然。”他说,“而且还乱糟糟的,我们几乎把前院全毁了。”

“是这样的。”

“别担心,”他说,语气让我信服,“我们会让它们物归原样。”

“她会很高兴的。”

一个女人跑过来,用手抓住我的衬衣擦脸颊上的泪痕,仿佛要证明我的存在。

“威廉·布龙?”她恳切地看着我,她是个小女人,有着细细的手腕,“你是威廉·布龙,是吗?”

“是的,我就是。”我说着后退了一两步,但是她还黏着我。

“把这个给你父亲。”她说,往我手里塞了个袖珍真丝枕头。

“小枕头里装着救命草药,”她说,“我亲手做的。可能有用。”

“谢谢,”我说,“我会交给他的。”

“他救过我的命,你知道吗?”她说,“有场大火,他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我才——我才能待在这儿。”

“待不了多久了,”长者说,“他要我们离开。”

“爱德华?”她说,“爱德华·布龙要我们离开?”

“不是,”他说,“是他的妻子和儿子。”

她点了点头。“就像你说的那样,”她说,“他的儿子会来叫我们离开。就像你说的那样。”

“我母亲让我来,”我说,为这神秘的谈话和狡猾的影射而感到尴尬,“我并不喜欢这样。”

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所有人都望向二楼的窗户。在梦里,父亲站在那儿向大家挥手,他穿着黄色的浴袍,冲他们微笑,不时辨认出人群中的某张脸并把他指出来,扬起他的眉毛,摆出一两句话的口型——你好吗?看到你真好!——然后又转向下一个人。每个人都在挥手、叫喊、欢呼,然后就像一场非常简短的见面会,他最后挥了挥手,转身,消失在半黑的房间里。

“好吧,”长者喜气洋洋地说,“了不起不是吗?他看起来挺好,他看起来非常好。”

“你们把他照顾得很好。”有个女人说。

“继续努力!”

“我的一切都是你父亲给的!”有人从木兰树下对我喊道。

接着就是一片杂音,七嘴八舌,说着爱德华·布龙的故事和他的善举。我感觉我被语言包围了——我身边形成了一道音障,人们全都同时说着话,直到长者举起手让他们停下。

“看,”长者说,“我们都有故事,就像你一样。他感动过我们,帮助过我们,给我们工作,借给我们钱,对我们倾囊相助。许多故事,大大小小,加在一起,用一生的时间累加在一起。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来这儿,威廉。我们是他的一部分,正如他是我们的一部分。你还不明白,是吗?”

我不明白,但是我注视着那人,他也注视着我,在我父亲的梦里。我记起我们在哪儿见过。

“我父亲为你做了些什么?”我问他。

长者笑了起来。“他逗我笑了。”他说。

我明白了。在梦里,我父亲告诉我,我明白了。就这样,我穿过院子,穿过走廊,回到家的温暖光环中。

“大象为什么有长鼻子?”我听见长者用他有力而低沉的嗓子喊着,就在我关上门的时候,“因为它腾不出手来。”

我跟着他默念。

紧接着传来一阵欢笑声。

这就是我临死的父亲的死亡之梦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