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胶漆合(第4/5页)

司徒谨冷冷看了他一眼。

余先如看司徒谨这眼神,心里咯噔一下,顿时七上八下地悬起来,结结巴巴地问道:“司徒千户……督主这星夜飞驰,马不停蹄地赶到柳州,听说一路上每日只睡两个时辰,难不成……难不成是奉了上面那位的旨意?”

司徒谨停了步子,不答反问:“若非如此,余大人以为是如何?”

余先如混迹东厂多年,自然知道其中猫腻,顿时吓得屁滚尿流,连忙道:“卑职糊涂!卑职糊涂!”

衙门门口忽然闹哄哄的一片,一群番子扛着一台又一台的箱笼进来,摆在东厂大院的天井下。余先如脑子空白一片,指着那些箱笼,问司徒谨:“这……这是什么?”

“从柳归藏家里抄出来的。”司徒谨走下天井,掀开盖子,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戚氏军刀,“半个月前,京城衙门里递进来条子,说柳归藏意欲谋反。柳州无名鬼斩首大会是假,柳归藏纠集同党谋反是真,督主当机立断,千里飞驰,就是为了扼此阴谋于摇篮之中。”

“那……那也应当传信至柳州卫所,由卫所官兵捉拿才是。怎……怎么……”余先如一辈子顺顺当当,还从未逢上这样的大事,抹着脸上的汗,“且、且柳归藏武林中人,广开武馆,家里有点刀枪棍棒也实属情理之中……”

司徒谨掀开最后一个箱笼的盖子,露出里头锃亮的火铳,“有火铳也是情理之中么?”他拿起其中一管火铳在手里掂了掂,“五雷神机铳,朝廷命令禁止百姓不可私藏火器,此逆贼明知故犯,是何道理?”

看到那火铳,余先如彻底傻眼了,忙道:“司徒大人,这……这我从不知情!这个逆贼,竟然私藏火铳!真是罪该万死!幸亏督主及时赶到,要不然我柳州岂不生灵涂炭!”

“至于为何是督主来此,而非一纸檄文传至柳州,”司徒谨淡淡道,“余大人收了柳归藏多少银子,届时是柳州卫所而不是督主抄到柳归藏的账簿,余大人恐怕难逃罪责吧。督主假扮伽蓝刺客,掩藏身份,也是不想将柳归藏谋反之事闹得满城风雨,传出去平白动摇民心。”

仿佛有惊雷在余先如脑子里炸开,他吓得双腿直打颤,差点就要跪下来。愣了一下又反应过来是督主救了他的狗命,两眼顿时红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拜了又拜,“谢督主救命之恩!谢督主救命之恩!”

司徒谨看他这模样,摇摇头,没有再理他,提步朝后面的厢房走去。走过穿堂,再沿着曲廊走了一射之地,林木掩映间,厢房的红漆门若隐若现。

“督主,事情已按照您的吩咐办妥了。”司徒谨低头站在门边,“现在东厂上下都相信柳归藏谋反一事。”

“很好,进来吧。”屋里传来又涩又哑的声音。

司徒谨进了门,那个人半躺在罗汉榻上,如墨一般的长发泻在内八仙的榻围子上面。他只穿了素白的中衣,衣领敞着,微微露出身上缠着的绷带。他没看司徒谨,而是开着窗子,看外头的醉蝶花,那花儿开得一簇簇一丛丛,如烟似雾,梦里似的。

“魏德让你带了什么话儿?”沈玦淡淡开口。

“督主擅离职守,不辞而别,魏公公大怒,”司徒谨垂着眼道,“他说,痼疾缠身,命不久矣,亦当还宫。否则……”

“否则?”沈玦的目光扫过来,霜雪一般冷清。

“否则,归冷宫,洒扫庭除,终身不必再进司礼监。”

“知道了,”沈玦坐起身,“既然如此,明儿就启程吧。”

“是。”司徒谨俯首,却没有走,沈玦看向他,“督主,卑职冒昧。督主此行,不是为了杀柳归藏,而是为了救无名鬼。那个无名鬼,就是当年那个四喜公公吧。”

“司徒谨,你多话了。”

“先贵妃娘娘遇刺的那个夜晚,督主曾经为了生病的同屋冒死潜入御医署偷药。后来卑职听说,督主同屋的四喜公公逃宫了,至今没有寻回。他不是四喜,而是受伤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