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魂无往(第2/4页)

“小潋,你还不明白吗?”一直沉默的秋叶忽然出声了,“你只是一只蝼蚁啊。”

秋叶从楼上走下来,单手拎起夏侯潋的衣领。他原本是个孱弱的男人,像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书生,此刻他却能单手拎起十七岁的夏侯潋,把他的脸牢牢地按在窗边,贴着百步锦的窗棂和乳白色的窗纱,让他看外头来来往往的门徒。

“你看,戚家刀冠绝天下,这些门徒每日卯时起,亥时休。他们的拔刀术可以一刀斩开你的肚腹,让你的肠子像水一样流出来。他们的朝天刀法可以砍碎你的头颅,让你的左眼看见你的右眼。”温和的男人娓娓道来,用最平缓的语调说最残忍的事。

夏侯潋无声地流着泪。

“你以为你为你娘死了,便是成全了你这番孝心,下到阴间也无愧于你娘吗?你错了,待你一死,全天下都会知道柳归藏杀了迦楼罗母子,他才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刀,届时号令群雄,一呼百应,坐拥江湖,快意无双。而你呢,你和你的母亲,只是他的垫脚石,是他功劳簿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是两个死在惊刀山庄庄主刀下的阴沟老鼠。”秋叶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在耳畔,“这样你满意了吗?小潋?”

夏侯潋像失了魂一般,愣愣地任由秋叶拎着脖子。泪水模糊了双眼,一切都看不真切了。

耻辱、仇恨和悲伤在胸府左冲右突,撞得鲜血淋漓,可更让他痛苦的是茫然失措,束手无策。他竟除了像个缩头乌龟似的躲起来,别无他法。

外头,柳归藏骑着马过来了,马蹄踢踢踏踏,绕着夏侯霈的尸体转了两圈。

秋叶拎着夏侯潋的手一紧,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刺客们也围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在窗纸上戳出小孔,窥视大街。

“你叫夏侯潋,对不对!我知道,你是迦楼罗的儿子。”柳归藏高声喊道。

夏侯潋几不可见地震了震,秋叶按住他,不让他动弹分毫。

“窝囊废,”柳归藏垂眼看着夏侯霈的尸身,嘲讽地轻笑,“自己的娘亲躺在这儿,却缩头乌龟似的藏着不出来。怎么,迦楼罗的儿子竟然是个胆小鬼,连和我面对面都不敢么?”

夜色如墨,阴沉沉地,仿佛要滴下来。街道两边都是住家,冥冥夜色下有无数双惊恐的眼睛透过薄薄的窗纸,窥探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柳归藏。柳归藏环视了一圈,仍然没有他想要的那个人的影子。

他摆了摆手,下首的门徒得令,吹了个唿哨。

街口响起猛犬的狂吠,深得化不开的夜色里,出现一高两矮的影子。一个门徒牵着两条黑色狼狗走了过来,狼狗一边四处探闻一边走,浑身油亮的毛皮,双眼射出饥饿的绿光,獠牙缝里漏出浑浊的唾液。

夏侯潋打了个冷战。

“你们这些阴沟里的臭虫,果然六亲不认。”柳归藏道,“夏侯潋,如果我让狗把你娘吃得渣也不剩,你也不出来么?”

像一个焦雷打在头顶上,夏侯潋浑身一震,霎时间怒火席卷心胸,身子一动就要冲出去。秋叶死死抱着他,刺客们也纷纷过来,有的抱着他的腿,有的按着他的手,连嘴也不忘帮他捂了起来。夏侯潋青筋暴突,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怒火和屈辱像雷霆一般在他身体内滚滚而过,几乎要把他烧成灰烬。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那两只狗打着喷鼻嗅他娘的尸体,门徒举起鞭子,狠狠地打在狼狗身上,狼狗们畏惧地吠了几声,开始撕咬夏侯霈残破的尸身。

腐肉一片片地被咬开,吞吃入腹,很快露出白色的森森骨架。

夏侯潋泪如泉涌,刺客们都别过头去,有人低低地叹息。

“夏侯潋,不要再冲动了。”按着他的手的刺客阴沉地开口,夏侯潋认得他,他是新上任的罗迦,“夏侯霈因何而死,你心里难道不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