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蓄风雷(第3/5页)

沈玦想着想着,忽然觉得心酸。夏侯潋有了新的家,那他呢?他算什么呢?中秋月夜,夏侯潋搂着媳妇孩子拜玉兔吃月饼,人家一家子其乐融融,他一个单身汉凑上去自己不觉得害臊么?沈玦十分刻毒地尖酸自己,像拿一把矬子硬生生地往心口戳,钝钝得疼。

这怎么可以!

沈玦蓦地抬起头,瞪了夏侯潋一眼,道:“你想得美!”

这一眼瞪得夏侯潋一头雾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沈玦的狗脾气说来就来,比六月天的风雨还突然,连个预兆也没有。夏侯潋深受荼毒,依旧没有摸清个中规律,直眉愣眼地问道:“我又怎么着了?”

沈玦没言声,只幽怨地看着夏侯潋。

“我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他能说什么?难道要夏侯潋跟着他一块儿一辈子不娶媳妇儿不生孩子吗?夏侯潋能答应留在宫里,对他就是天大的恩赐了。沈玦别开脸,推开直棂窗往外看,天已经暗了,昏沉沉的,几颗星子要死不活地吊在天穹下,仿佛一眨眼就要掉下来。

夏侯潋没脾气了,不说就不说,以为他乐意伺候么!闷不吭声地低头收拾好剪子和绷带,一转眼又瞧见沈玦拎着木刀往外走。

“你有病吧!”夏侯潋走过去夺他的木刀,“你手不要了?”

沈玦皱眉道:“又没有伤筋又没有动骨,不过破了点儿皮,你至于吗?”

奶奶的,倒成他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夏侯潋气得眼前一黑,转念一想,这小子要折磨自己就让他折磨去吧,他成天惯着是什么事儿呢?没病也得惯出毛病来!

不!已经惯出毛病了!

打眼瞧见床铺里放着的静铁,夏侯潋破罐子破摔,道:“行,你要练是吧。今儿我让你摸真刀,看你行不行。”

两人走到外面,天阶凉如水,淡淡流萤在树影里流转如星,风飒飒而过,簌簌叶声似絮絮低语。夏侯潋没有戴面具,锋芒初露的脸庞一半被树影遮住,却挡不住他盛满星光的眸子。沈玦看了会儿,默默移开了眼。

夏侯潋抽出静铁,递给沈玦,道:“用刀背对着我。”

月光下,静铁静谧地躺在夏侯潋手上,漆黑的刀身收敛了一切光芒。

江湖上的所谓名刀都有自己的传说,什么铸刀师以身殉炉,用血肉铸造出绝世名刀,注定要饮尽鲜血,持刀人每一代都不得好死。再比如已经斩了八千六百七十六颗人头的妖刀,斩够九千九百九十九颗就能从此无往不胜,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但这通常都是匠师们为了刀更好卖而编出来的。世上哪有这么神的事儿?干将莫邪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静铁没有故事,它诞生自伽蓝炼刀炉,夏侯潋是他的第一个主人。

它没有过去,未来亦不可知。

沈玦握住刀柄,那一瞬间,他似乎触摸到沉静刀身下疯狂的心跳。

夏侯潋说:“刀是刺客的命根子,一辈子伽蓝就发这么一把,你可得握好我的命根子,摔了我跟你急。”

沈玦:“……”

夏侯潋继续说道:“在挥刀之前,你必须熟悉它,像熟悉你自己的身体。你仔细看刀,静铁的刃不够利,并不能吹毛断发,但它可以破甲,它是一把战场上用的刀。”

“战场上用的刀,你却用来刺杀。为什么?”

夏侯潋低低叹了声,道:“可以破甲,自然也可以碎骨。住持说,我不够阴狠,粗糙点的刀比较适合我。碎骨这个法子,若是击碎脊骨倒也还好,对手会窒息而亡,但头骨不同,他不会立即死去,或许会变成傻子,在头疼中磋磨,然后才死掉。

“我听说有慈悲心的屠夫在杀猪之前会喂它喝下一碗麻沸散,让它在无知无觉中被杀死。我们刺客是不讲慈悲心的,只要能杀人,不择手段,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