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藏山鬼(第4/4页)

“行了,干净了!”

沈玦偏过头,低声道:“脸上也要。”

夏侯潋应了声,把胰子沾上水,在他脸上轻轻蹭了蹭,再用指腹轻揉。

沈玦心里泛起奇异的感觉,像有根羽毛撩拨他的心头,痒痒的。他想把夏侯潋的手拨开,又舍不得,正来来回回纠结着,夏侯潋已经帮他收拾完了。夏侯潋收回手,把洗脸布丢进盆里的时候,沈玦竟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宫里头并非没有对他好的人,只是他心里藏着防备,筑着高墙,和谁都相敬如宾,隔着一层似的。受了苦,受了难,只能往肚子里吞。他习惯了忍耐,这也没什么。可一面对夏侯潋,他一下就松懈了。

真好啊,他想。他像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狗,走在莽莽苍苍的世道上,走到毛都脏了,爪子都破了,忽然寻到了一片遮风避雨的棚子。从今往后,就算在外面挨了多少打,遭了多少罪,起码有个地方可以歇息了。

然而他似乎想得太好了些,这个棚子明显有些漏风——夏侯潋本想把胰子放回多宝格,一个没拿稳,掉在了地上,沾了满地灰。

沈玦脸有些黑:“我只有这一块。”他嫌弃宫里的胰子有股怪味儿,这桂花胰子是他攒了两个月的薪俸托人从宫外带进来的。

夏侯潋连声道歉,把胰子清洗干净,放回原处。沈玦郁闷地看着那块横遭劫难的桂花胰子,心想算了,还是丢了吧。

夏侯潋端着脸盆出去倒水,正准备开门,身后突然响起沈玦的声音。

“夏侯潋,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这臭小子,死要面子。夏侯潋无奈道:“没同情你。”

沈玦没说话,夏侯潋以为他没事儿了,手扶上门,刚要拉开,身后忽然被扯住了衣襟。夏侯潋转过头,看见沈玦低垂着眉眼,碎发遮盖了他半张脸,夏侯潋只能看见他发红的眼角。

“怎么了?”夏侯潋最见不得别人哭,尤其是沈玦,登时慌了手脚。

“你不许走,”沈玦忽然贴过来,将夏侯潋死死地抱住,“夏侯潋,我不许你走!”沈玦的声音响在耳边,夏侯潋听出了那微不可察的颤抖和恐惧。

是啊,他怎么忘了,沈玦向来是死要面子的个性。就算心里再害怕,再痛苦,也要强撑着挺直的腰板,还有他破破烂烂的颜面。在谢府当没人疼的小少爷是这样,在皇宫里当万人践踏的奴婢也是这样。他从来都有他自己的骄傲。

夏侯潋沉默了许久,沉默到沈玦觉得自己的血都要凉了。终于,夏侯潋长叹了一声,单手抱着盆,腾出一只右手来抚上沈玦的后背,轻声道:“好,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