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私情(下)(第2/9页)

如懿的气质如秋水深潭,若非亲近之人,望之便生清冷素寒,又兼之此刻连声诘问,虽然出语从容,但语中凛冽之气,不觉让贞淑颤颤生畏。

玉妍媚眼如丝,轻妩含笑:“皇贵妃何必这般咄咄逼人,贞淑不过是说出她所见而已。至于手串嘛,是臣妾连着这个东西一起拿到的。”她说罢,从袖中取出一枚精巧的玩意儿。

玉妍掌心里是一枚折叠精巧的方胜。方胜折得极细巧,折成萱草的图案,原是取“同心双合,彼此相通”之意。她将方胜递给皇帝过目,皇帝额上的青筋微微跳突,闭上眼道:“朕已经看过了,你给皇贵妃自己看便是了。”

玉妍婉声应答,将方胜递到如懿手中,笑吟吟道:“那手串是与这样东西一起在皇贵妃的翊坤宫外捡到的。宫中巡守的侍卫发觉之后惶恐不已,不敢交给皇贵妃,便径自来交予我了。我哪里经过这样的事,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更不敢看一眼,立刻封了起来先请了皇上做主。皇贵妃先自己看一看吧。”

如懿抖开方胜,拆开来竟是张薄薄的洒金红梅笺,因她素日喜爱梅花,内务府送入翊坤宫的信笺也以此为多。她心下一凉,只见那洒金红梅笺中间裹着几枚用红丝线穿起的莲子,往下打了一个银线攒红丝的同心结,却见笺上写着是:“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得君手串相赠,已知两下之情。此物凭惢心带与君为证,君若有心,今夜候君于翊坤宫东暖阁,相知相识,如来与卿,愿君两全。”

那一个个乌墨的字迹避无可避地烙进如懿眼中。她脑海中轰然一震,前几句《西洲曲》原是女子对情郎的执着相思,又有莲子和同心结为证。后面的话,本是情僧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的诗句化用,若真是嫔妃与喇嘛私通,倒真是恰当之极。而真正让她五内俱寒、如浸冰水的,是那几行柔婉的字迹,分明是她自己的笔迹。

皇帝斜倚榻上,缓缓道:“如懿,你自幼家学,通晓满蒙汉三语,所学的书法师从卫夫人簪花小字,婉然若树,穆若清风。宫中嫔妃通晓诗书的不多,更无其他女子学过卫氏书法,要仿也无从仿起。若是慧贤皇贵妃还在,或许能临摹几许,但慧贤皇贵妃早已乘鹤而去,更无旁人了。”

他的声音甫落,玉妍已经接口:“臣妾一眼认出上面是皇贵妃的笔迹,皇上也认出了。至于这手串,白日里收进,黄昏时分送出,以作信物引刺客……哦,应该是奸夫……”玉妍掩口,声音如同薄薄的铁片刺啦作响,“是我失言了,引奸夫入翊坤宫相聚,谁知被人无意中发现惊动,刺客慌不择路逃窜时,落在翊坤宫宫墙之外的。”

如懿将洒金红梅笺递到皇帝身前,勉力镇定下来道:“皇上若以为这些字是臣妾写的,那么臣妾也无可辩驳。因为臣妾一见之下,也会以为这些字是出自臣妾手笔。可臣妾的确没有写过这样的字,若有人仿照,却也极可能。”

玉妍横了如懿一眼:“若说仿照,除了自己亲手所写,谁能这般惟妙惟肖?也真是抬举了那个人,枉费心机来学皇贵妃的字迹。”

如懿如何肯去理会她,只望着皇帝恳切道:“皇上,请您相信臣妾,臣妾并未有做过任何背弃皇上之事。”

皇帝别过脸,慢慢摸着袖口上密密匝匝的刺绣花纹,似是无限心事如细密的花纹缭乱:“皇贵妃,刺客到来之时,你在做什么?”

如懿道:“臣妾正在敷粉预备安寝,有惢心为证。”

皇帝点点头,看着玉妍道:“玉妍,你去问过雨花阁,当时安吉波桑在做什么?”

玉妍微微得意:“臣妾问过,安吉波桑自称要静修,将自己闭锁在雨花阁二楼,不许僧人出入。而以安吉波桑的修为,要从二楼跃下,一点也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