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月姬(第2/7页)

“写信可以不可以。妈妈你替我写一封信。”

“从前有一个人像久美子写过信。可是没有寄到月亮。她说把信放到屋顶上。”

“为什么?”

“她要等鸟儿飞来替她送到月亮。可是有一天,风吹来把信不知吹到那儿去啦。”

“为什么不投到邮筒?”

“从前没有邮筒。”

木曾突然地把棉被掀开,刹那的冲动把他的身体也冲跳起来了。

等一等,你们刚才说了些什么的!

木曾翻身坐在垫被上。纸门关上的房间里,烟雾弥漫。即使如此,他仍然点上一支烟,是下意识的动作。思考卷起滚滚漩涡,联想如奔放的激流冲来。月亮、书信、邮筒。她们母女会话的片断,在他推理中凝缩。

投书者,会不会是江津子的女儿。

六岁的女孩,加代子是投书者本人。

为何如此认定,此破天荒的推测有根据吗?

有的,木曾想。回溯命案最初时刻,冷静观察一连串事实,就可以清晰看出,木崎江津子巧夺天工的计划。

木曾于是按顺序,检查自己的推理。

江津子杀害俊二的时候,她已预料自己将遭逮捕。不仅事先预料,而且以自己行动促使就逮。她制造不自然的行凶现场,寄望此举被识破而遭受嫌疑。

当然,她如愿地遭到逮捕。但是她一味否认犯罪。没有证据,警方焦急。然后来了第一张投书。目睹狼狈不堪的搜查人员,她或许暗自窃笑吧。

(这样很好,你做得很好。可是,可怜的孩子,你这次寄出的信,不会寄到月亮国的。)

木曾抬起黯淡目光,视野深处,映出一场情景。

新参町,狭小巷口,竖立那街角的邮筒。小女孩跑过去,手拿着一张明信片。踏起脚尖伸手投入。绽在小小脸孔的微笑,她会心地自语。

——月亮,这是加代子给你的信。是妈妈替我写的。下一次请带来洋装礼物。上一回的糖果谢谢。因为我已睡着,不知你来,但是我很高兴。每当我请求,你就会来,所以我最喜欢月亮……

小女孩回家,抱着满怀期待等第二天。可是月亮却没有来。再过了一天,小女孩再度站在邮筒前去投函。

怎么啦,加代子的信没有送到吗?没有关系,妈妈写的信还有一封。妈妈说是请月亮送洋娃娃的呢。这次月亮能不能接到。月亮,你一定要看啊,邮差先生请把这封信送到月亮……

真悲哀的故事,木曾想。不过,确信这两张投书如此被投邮,有几个理由:

加代子说过“我和月亮是好朋友”她也说过“只要我请求什么,月亮一定会送给我。”她不是夸耀说“这件衣服是月亮送我”的吗?

为了被捕后能投邮这两封信,江津子刻意编故事,做投邮训练的计划。正如刚才久美子和杉子母女会谈一样地。

对于六岁的小女孩,让她相信月亮国有女王之事,十分容易。江津子将自己写好的明信片,交给加代子去投邮。然后每次都以月亮的礼物,把衣服、洋娃娃放置于女儿的枕边。孩子便完全地相信月亮国女王的存在。同时也是非常快乐的通信。明信片,确实地成为月亮的礼物,获得女孩的欢心。

逮捕江津子当晚的情景,如临现场一般地涌上木曾的心湖。她抱拥刚由隔壁带过来的女儿肩膀:“如果你感觉寂寞,就去告诉月亮,月亮说她最喜欢加代子,你记得吧?”

那时江津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幼小女儿的双眸。凝视的激烈里,或许隐藏着江津子的心念。她也在检视过去的训练吧。

第二天,母亲不在家,小女孩突然想起,还有妈妈替她写的信,应该去寄给月亮——投书,既然在此杀人计划中,占如此重要份量,她必事先准备好,才交给加代子。

因此,尸体手中握有踏扁的洋娃娃,亦非行凶后单纯的临时举动。事先江津子已将此事写在投书里,然后依照计划执行。由写上尸体手握洋娃娃事,增加了投书的真实性,使警方因唯有凶手才知此事,而陷入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