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31(第3/4页)

“真希望她能谈成。过了年她不就三十五了吗?”

“再见,我下次再来。”在楼下等候的雪子,在门口对姐姐说罢,像逃走似的抢在幸子前面走到门外去了。

“再见!向小妹问好!”姐姐送到马路上,站在汽车旁接着说:“井谷太太出国,我不去看望她一次恐怕不好吧?”

“不去也行,你又不认识她。”

“不过,明知她到东京来了,不去露个面又怎么行呢?哪一天开船?”

“听说是二十三号。不过,她不喜欢讲排场,说是所有送行的一律谢绝。”

“我到旅馆去看看她吧。”

“我认为没有必要……”

在司机发动引擎时,幸子和姐姐隔着车窗交谈着。她发现姐姐一边讲话一边扑簌簌地流泪。幸子觉得诧异,井谷的事和姐姐流泪有何关系呢?直到汽车开动,姐姐还在不断流泪。

“姐姐哭了。”汽车驶出道玄坂后,雪子说。

“不知道她这是为什么,真奇怪,她怎么会为井谷太太的事哭呢?”

“肯定是为了别的事,她是拿井谷太太的事来掩饰一下。”

“不知是不是想要我们邀她去看戏?”

“是嘛,她就是想看戏。”

幸子现在才完全明白了,姐姐原来是为自己不能看戏而哭。她为自己这种孩子气害臊,开始时拼命忍着,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才哭起来了。

“姐姐没说要我回去吧?”

“幸好,她没有提这码事,好像她一门心思想着看戏似的。”

“是吗?”雪子十分放心似的说。

在歌舞伎剧院,因为座位隔开了,没有进一步接近的机会,但他们还是一起去了餐厅,幕间休息五分或十分钟时间,御牧也特意邀她们去走廊上聊聊。对洋玩意儿兴趣广泛的御牧,曾坦承自己对歌舞伎一无所知,果不其然,看来在旧戏这方面他真是个门外汉,光代嘲笑他连长呗[183]和清元[184]也分不清楚。

井谷听说幸子她们乘坐明晨的特别快车回去,便说:“眼看着今天晚上就要离别了。我很高兴,能给你们留下这么好的纪念品。还有许多事情要商量,我想过不多久光代就会去芦屋跟你们联系的。”

散戏后,御牧提议走一走,于是六人联袂而行往尾张町走去,幸子和井谷稍微落在后面说着话。井谷简要地对幸子说:“您也看见了,御牧先生对雪子小姐非常倾心。国岛夫妇昨天晚上看到雪子小姐后,比御牧先生还要喜爱一些。御牧先生准备尽可能在下个月内就去关西,先到芦屋府上,拜访你家先生。如果能得到府上非正式的同意,就请国岛先生去向御牧的父亲子爵先生说情。”

之后,六人在野鸽咖啡馆休息了一会儿。在西银座,光代和御牧和大家分手时说:“那么,明天早晨我们去送行。”剩下的四人又步行回到旅馆。

井谷把她们送到房间后又聊了一阵,道声“晚安”后走了。幸子先去洗了澡,随后雪子走进浴室。从浴室出来的幸子,这时看见妙子还穿着看戏时的衣着,连和服外褂也没脱,靠着安乐椅半躺半坐在铺了报纸的地毯上。幸子猜想她是跟着大家走累了,但又感到那疲惫已极的神态颇不寻常,便问道:

“你这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吧,不会是还有什么别的病,回去以后得请栉田先生看看。”

“嗯,”妙子哼了一声,仍旧疲乏不堪地说,“不请医生看我也知道了。”

“那么,是什么地方有毛病呢?”幸子说。

妙子侧脸靠在安乐椅扶手上,用茫然无神的眼光盯着幸子说:“我,大概有三四个月了。”口气还像平日那样镇定自若。

“啊?!……”幸子突然感到透不过气来,直愣愣地瞪着妙子,过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话来:“……是启少爷的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