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树犹如此(第2/4页)

顾逢恩忖度片刻,冷笑道:“我倒听不懂什么叫做你部下我部下的话,还要烦请赐教。”众人皆讷讷不敢言,顾逢恩又斥道:“尔等皆是吃朝廷米粮,皆是为天子效力,不过于此间所司各有不同而已,安敢行勾连营私之事,哓哓然妄谈你我?”那刘副统领不敢与他辩驳,虽然心中不服,只得答道:“是属下一时说错了话,属下知罪。”顾逢恩用马鞭指着他营下士卒冷笑道:“只怕你不光说错了话,更办错了事。你驻守西城,来此领俸,与人口角,这些助阵之人却又是怎么过来的?是谁叫回去报了消息来此聚众闹事?还安敢说惹事者为他人?如此妄为是非,挑拨军士,我岂能容你?”遂喝令左右道:“按谤军之罪,推出斩首!”

周遭人等见他回来,不管青红皂白,不问元凶,却只纠结些少言语间过错,便要先斩己方将官。虽然副统领只是偏裨军校的末级之人,众将仍然感到大出情理之外,连忙围上前去求告道:“副统领乃无心之过,且念起跟随将军多年,还望将军留情。”顾逢恩以手按剑道:“正是他随我多年,明知我帐下法度,却仍敢违拗,我今日方不能留他。尔等再多口舌,便与他同罪!”他虽然素来治军极严,似今日这般作态却是少有,几人见他目中神色甚是阴鸷绝情,知他言出必行,便无一人再敢多说,只得眼睁睁看着那副统领大呼冤屈被带了下去,不时返回来的便是一颗首级,淋漓鲜血如那粟米一般,于城门黄土尘埃间洒落了一地。

顾逢恩据于马上,望了那首级一眼,方以鞭复点他营下士卒道:“无论首从,一律杖责二十,以禁他人效尤。”又对李氏部卒道:“尔等在家之时,也皆为耕作之人,应知稼穑辛苦。且朝廷将军粮运于此间,所耗人力财力又岂非出自尔等父母兄弟?尔等何敢忘本,将民脂民膏胡乱抛洒?今命尔等将散落米粒一一拾起,以孰罪愆。”这才对那粮秣官一拱手道:“本将治下不严,妨碍大人公务,待李帅回来后,本将自当亲自负荆前往。”说罢一松辔头,策马踏着那鲜血,径自去了。

那前去与他报信的同统领与那刘姓副统领素来亲厚,今日累他丧命,心中颇是过意不去。跟随顾逢恩回到中军帐内,只是低头不语。另一同统领却约略知道顾逢恩的心思,向营中各处转了一遭,回来向他报道:“外间行刑已毕,东门边的米粒也都已拣干净。”顾逢恩点头道:“他们口内可有怨怼之词?”那同统领自然知道他问的是哪方,遂答道:“刘副统领一向待下宽厚,士卒中确有怨言,只不是对将军,却是对李帅。”顾逢恩问道:“他们如何说?”那同统领本与顾逢恩亲近,说话遂也并无些遮拦,与他当面一五一十都报道:“他们说顾将军驻守长州多年,军中从未有过此等事情。偏偏那李帅依仗上恩,在此地治威治福,连小顾将军都不得不让他三分。事情发了,他倒缩头乌龟一般躲了起来,累得小顾江军自斩了爱将不说,还要登门给他陪什么罪,去受他那番闲气。”顾逢恩闻言,偏首去看了一眼一直立于帐下的那名同统领,忽然叹气道:“将军这才离去数日,长州便乱起萧墙,此等□若叫陛下得知,我身为督军,便难脱其罪。李帅监察,是陛下钦命,我不得不委屈避让,只是带累了帐下部将,心下甚是不安。”又招手命他近前,吩咐道:“你去将他厚葬,他家中老小赡养之用,皆从我俸禄中领取。”见他谢过出帐,才又吩咐差人去城内府中去取便服,那同统领不解道:“将军果真还要亲去赔罪?”顾逢恩行至他身边,一手按在他肩上,道:“你是我从京中带过来的,也读过书,有些道理与他说不清楚,你却能够明白。我只疑此事还有下情。”顿了片刻,又笑道:“还有,你岂不记得寤生与叔段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