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丹青之信(第2/3页)

那内侍既信了许昌平的话,又得了他的钱,又要在主君前抛头露面,旋即便将书送入了阁内,交与定权,又卖弄口齿将事由说明,难免爱屋及乌,还捎带说了两句詹事府的好话。定权听了,倒也没说什么,只命他将书奉上,打开函套,不看是什么版本,随手翻了翻,果见其中夹着一张字条,随意看了两眼,知道是万寿节上的祝词,便又放了回去。将书推到一旁,上下打量了这内侍片刻,微微一笑,问道:“他一个主簿,想来是没有几个钱给你。说罢,你是收了他制钱,还是金银?”那内侍惊得面色煞白,思忖着自己与许昌平说话的地方,太子绝无道理看见,忙支吾着撇清道:“殿下,臣并不曾收他什么东西。”偷眼去看太子,只见他皱了皱眉,略略偏过头了去,牵袖掩口,懒洋洋打了个呵欠。再一个眼波横过,已是满面戾气,笑道:“你不是我的旧人,也不清楚我的脾气。你只记住了这句话,我最恨的就是人家在我面前弄鬼。你如肯明白说了,我尚可酌情处置。你若只想倒行,一意欺君,我的眼里却揉不进砂子。”那内侍出了一身的汗,不知道自己收了几个钱,怎么便突然连“欺君”的罪名也扛上了,愣了片刻,忙跪下分解道:“殿下,臣真的没有……”话还未完,定权便一掌拍在桌上,嘴里咬出两个字来:“杖毙!”

当时便有人应声上来拿人,那内侍吓得魂飞魄散,想到不过不到一两黄金,何至于死,忙哀告求饶道:“殿下饶命!臣当真只取了他两枚金豆!”说罢慌忙从袖内将金豆子取出,高举给定权看。周午上前去取了豆子,奉与定权,又在他耳边低低劝了一句:“殿下。”定权也不去看那金子,冷笑道:“也罢,过几日便是圣节,孤也不愿此刻杀生。”转头吩咐道:“杖他二十。”再不管这内侍高声求恕,看着他被扯了下去。

周午服侍一侧,皱眉听着廊下痛声大作,嘴角抽动了半日,终是劝解道:“殿下如今身居宫内,比不得当日在外头时任性,一言一行还须谨慎为佳。宫人有罪亦不可轻罚,一来传入陛下耳中,失了宽和的名声;二来这宫内旧人不多,难分良莠,老臣也听说过,小人难养,这等奴子,受了责罚,难保不心生怨望,终是无益于殿下。”定权不理会他,将书中纸又取出来读了两遍,才朝周午笑道:“是了。”

片刻后有人进来回报说行杖已毕,定权问道:“他还走得动路么?”这人被问得愣了半日,才答道:“想是还能。”定权吩咐道:“叫他去领两锭马蹄金,给詹事府方才来的人送去。就说是他差事办得好,又逢节庆,本宫赐给他,勉励他以后用心办事的。——让那蠢才悄悄去找他,不要当着众人的面,省得人说我偏私,都赏我却也没有那个钱。”这人实在摸不到头脑,出去传了旨。那背时黄门,只得一瘸一拐的去了,一路叨念着将许昌平骂了千遍。到了詹事府,央人偷偷叫出了许昌平,大没好脸色的将两锭金子丢给他,说明了来意,直说得眼内喷火,舌底生烟。许昌平见到眼前情境,略略一想,心下便已经明了,好言认了几句错,又安慰了他几句,这才问道:“殿下询问大人时可还说了些什么?”那内侍闻言,愈发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若非杖伤牵扯作痛,恨不得便踢这人两脚,气愤愤略作回忆,便将太子骂他的话又转骂了出来,难免添油加醋,多加了一番恶意进去。许昌平听完,沉默了片刻,点头道:“烦请大人回禀殿下,只说殿下爱惜厚意,臣感恩不尽,有死为报。”那内侍不想他还有脸同自己说出这话来,想着自己前程也断送在了他手上,狠狠地“嗨”了一声,甩袖便走。许昌平手内捏着那两锭金子,便如捏了两块冰冷的火炭一般。良久方缓和了神情,将金锭袖在袋内,信步入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