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绳直规圆(第4/4页)

顷刻间众人去尽,殿上只留下了皇帝、太子、二王、陈谨和几个黄门。皇帝走到定权面前,望他半晌,轻声问道:“这话是谁告诉你知道的?”定权答道:“臣从小就听说过的。”皇帝道:“是你的母亲?不,断不会是她。那么是顾思林?”定权摇首道:“不是,舅舅没跟我说过,臣就是知道了,也不止臣一个人知道。”皇帝沉默了片刻,问道:“这回的事,你舅舅知道么?”定权道:“舅舅病了,不知此事。”皇帝又问:“那你又为何如此?”定权道:“我想顾将军他们在前方浴血拼杀,保我疆土黎庶;后边一群饱食终日,别有用心的小人却在纷纷进谗;浮云蔽日,父亲不察,儿的心中不平。”皇帝隐忍地吸了口气,道:“你当真敢用这种事,来问朕要公平?”定权抬首答道:“是。”话音未落,颊上已着了皇帝重重一掌,登时只觉耳畔嗡嗡乱叫。皇帝脚下虚摇了两步,怒斥道:“畜牲!”

齐王赵王忙抢上前去扶住了皇帝,皇帝推开二人,只觉气短胸闷,手臂酸麻,望了一眼太子,走过去捡过那条金鞭,掷到定棠脚下,喝道:“你去替朕好好拷问这个逆人伦的畜牲!”定棠忙跪下,作难道:“陛下,臣不敢。”皇帝怒骂道:“朕叫你去,朕看是你敢抗旨还是他敢抗旨?”定棠叹了口气,拾起马鞭,走至定权身边,轻声叫道:“三弟。”

定权抬头瞥了他一眼,冷冷斥道:“放肆!称殿下!我是君,你是臣,你敢犯上?”定棠脸色一滞,回首又去看皇帝。皇帝亦是面如死灰,咬牙道:“你动手便是,朕倒要瞧瞧他敢不敢造反!”定棠闻言,只得扬手举鞭,方要击下,臂膊却已被定权一把撑住了,他虽看来文秀,气力却也不小。定棠一愣,已闻他一字一顿低声说道:“先帝训示,庶孽之子,安可欺嫡?!”

定棠的手终是放了下来,殿中静了半天,才闻皇帝下令道:“你们出去。”几人一愣,互相看了一眼,无语躬身退到了侧殿。皇帝一手抚额,一手相招道:“三哥儿,你过来。朕有话要问你。”定权迟疑了片时,走了几步过去,只是离得远远的便停住了。皇帝见他半边俊秀面孔上掌痕宛然,也没有办法,只问道:“你的心里怨恨爹爹?”定权摇首道:“臣绝不敢,臣若有半念此心,天诛地灭,祖宗不容。”皇帝苦笑了一声,道:“这事真的是你干的?”定权道:“是,臣敢做,也敢一力承当。”皇帝看他面容神情,只觉与一人相似之极,就连那句“我一力承当”竟然也如出一辙。一时间怒火攻顶,点头道:“朕倒要好好问问你身边人,这副市井草莽的做派竟是谁教给你的?一力承担,那么李柏舟的事情呢?”定权见他终问及此,冷笑答道:“李柏舟逆谋之罪据实,三司是按国法查办。当时拟定罪状,陛下也未曾觉得不妥。陛下如疑心臣干碍司法公正,臣愿下狱受察。”皇帝点了点头,又道:“朕再问你,卢世瑜,他又是怎么死的?”定权正色答道:“恩师是于寿昌五年自刭于家中。”皇帝道:“他为何自缢?”定权道:“臣不知道。”皇帝看他半晌,道:“朕倒听说有人去他府上跟他说过些什么。”定权抬起脸来,道:“此事臣亦不知,还请陛下赐教。”

皇帝只觉肋间剧痛,指着定权说了两声:“好,好!天地君亲师,竟教你……”话音未落,已向后一头栽了过去。陈谨等正在侧殿遥遥观望,虽不知二人说了什么,却见皇帝突然昏厥。急忙奔了出来,乱叫道:“陛下,陛下,快叫太医,快!”

定权退到一侧,见众人奔来跑去,心中一片空茫。微微似有一丝怪异感觉,无奈思绪却如碎萍乱絮一般,东西飘淌,根本拼凑不到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