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布里姬(第3/4页)

奥肖内西忸怩不安地挪动着她那光肩膀,不说话。有一阵子他们俩谁也不吭声,只顾埋头吃东西。他神情冷漠;她若有所思。后来她悄悄说:“说实话,我怕你。”

斯佩德说:“这不是实话。”

“是实话。”她还是用那低低的声音坚持这么说:“我认识的人中只怕两个人。两个人今晚上我都看见了。”

“我可以理解你为什么怕凯罗,”斯佩德说,“因为你拿他没办法。”

“你不是?”

“我不是那路人。”他说,又咧嘴笑了笑。

她脸红了,随手拿起一片抹着猪肝酱的面包,放在面前的盘子上。她皱起白皙的额头说:“不瞒你说,那东西是黑色的雕像,光溜溜,亮晶晶,雕的是一只鸟,一只鹰;也可能是猎鹰,大概有这么高。”她举起手离桌面约有一英尺。

“这东西怎么会那么重要?”

她喝了一小口咖啡加白兰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她说,“他们从来也没告诉过我。只是要我帮他们把东西弄到手,他们答应给我五百英镑。后来,我们和乔尔分手以后,弗洛伊德又说愿意给我七百五十英镑。”

“看来这东西一定不止值七千五百英镑。”

“哦,岂止这么些呢。”她说,“他们并没摆出要跟我平分的样子,他们只是雇用我帮他们的忙而已。”

“怎么个帮法?”

她又把杯子举到唇边。斯佩德那灰黄色的眼睛蛮横地瞪着她的脸,一动也不动。手里开始卷一支烟。在他们背后,炉子上的咖啡壶突突突地直响。

“帮他们从那个藏着黑鹰的人手里弄出来。”她放下杯子,慢吞吞地说,“那个人叫凯米多夫,是俄国人。”

“怎么个弄法?”

“哦,这一点倒无关大局,”她表示反感说,“对你也没什么帮助,”——这时她竟然觍着脸笑起来了——“肯定和你没关系。”

“那是在君士坦丁堡的事吧。”

她犹疑了一下,点点头说:“马尔马拉岛[1]。”

他拿着烟卷对她挥挥说:“说下去,后来怎样了?”

“就这么些,我都告诉你了。他们答应给我五百英镑,叫我帮他们。我干了。后来我们发现乔尔·凯罗有意撇下我们,把黑鹰带走,什么也不给我们。我们就先发制人,对他如法炮制一番。不过后来我的处境也没比过去好多少。因为弗洛伊德根本没打算把答应过的七百五十英镑付给我。他说我们要去纽约,他要在那儿把这玩意儿卖了,再给我那应得的一份。可我看得出他没对我说实话。”她说着说着,气得两眼发紫。“就为这个,我才来找你,请你帮我忙,打听黑鹰在什么地方。”

“如果你把它弄到手了,又怎么办呢?”

“那我就能跟弗洛伊德·瑟斯比先生谈判了。”

斯佩德眯起眼睛看着她说:“难道你不知道上哪儿可以卖个高价吗?比他原来想卖的价钱更大些。”

“我不知道。”她说。

斯佩德直瞪着他掉在盘子里的烟灰。“这东西怎么那么值钱?”他问道,“你总知道一点吧,至少可以猜出几分。”

“我一点也不知道。”

他对她绷着脸:“那是什么材料做的?”

“不是瓷的就是黑宝石做的,我不知道。我从来没碰过它。我只看见过一次,一共才几分钟。是弗洛伊德给我看的,那还是我们刚刚把它弄到手的时候。”

斯佩德把烟头在盘子里捻碎,又往自己杯子里倒了一份咖啡加白兰地。他脸色开朗起来,用餐巾擦擦嘴,把它揉成一团扔在桌上,这才随口说道:“你是个骗子。”

她站起身来,在桌子那边俯视着他。脸有点红,眼神阴暗、羞愧。她说:“我是个骗子,我一向是个骗子。”

“别吹牛,那未免太孩子气了。”他和颜悦色地说。从桌子和长椅当中走出来。“你那个故事里有没有一点真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