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案 摄影师痛失爱童 白塔寺怪猴人语(第3/10页)

北京北海公园的乞丐,照片由美国社会学家甘博拍摄于1917年左右

我没接腔,他继续说:“那连兄弟,我想想办法找回来,但你要真惹上什么,没法和袁先生交代。”

我问他觉得这是怎么回事,他说:“照片上小孩的样子很明显:采生折割。敢做这个的,肯定不是一般的乞丐,背后应该还有人。”

采生折割的说法,最早出现在宋元时期,“采生”是指摘取活体的器官,“折割”就是以刀斧等器械伤害人体。丐帮用这种古怪残忍的手法致人残废,为的是利用畸形的婴儿或年轻人乞讨钱财。这种罪行,按照明清律法,要凌迟处死。

我不太相信,采生的事,我确实在史书上见过,更多还是讹传。西医刚进来时,也曾被哄传是妖法采生。

钟树海连喝了几杯,鼻子有点发红。他笑着说:“金兄弟是读书人,知道的典故多。不过这帮人,就连我们道儿上的人也难摸得透,还是小心点。”

我想再问,他却岔开了话题,也没再劝我。吃完涮肉,天已经黑透,我和钟树海约好,第二天去正阳门找乞丐。畸形表演的地方,他会找人打听。

这几年,北京几道城门附近和公园里,常年栖息着成群结队的乞丐,大大小小,有本地的,有外地逃荒来的,也有落魄的旗人。

我和钟树海一早赶去,那个用脚写字的孩子果然在,穿着破成碎片的棉袄棉裤,光着脚丫子,脚趾头冻得黑红。他斜倚在城门洞的墙上,用右脚夹起一支破毛笔,抛向半空,再准确地接住,然后蘸了墨,在宣纸上写《金刚经》。因为没有胳膊,他的动作摇摇晃晃,只能扭着脖子维持平衡。他用脚写的小楷,比我的字好看。

我看了看四周,都是围观的过路人,没看见哪个像是丐头。我朝钟树海使了个眼色,朝写字的孩子走过去。

我弯下腰,看他写字,突然一拍大腿,大声说:“小幺!你不是宋老三家小幺吗?你爹正找你呢!胳膊怎么了……”

那孩子愣住,写字的脚丫子停在半空。我伸手拽他起身,扯住空荡荡的袖口便走。围观的都没反应过来,没人吭声。刚走出门洞,就晃出一个人,拦在我面前,说:“老兄,认错人了吧,聊聊?”

这是个比我高出半头的大块头,头上缠着辫子,镶了一嘴金牙,正在啃肉包子。我看了一眼他身后不远处的钟树海,松开那孩子的袖口,跟着金牙沿城墙根儿往西走去。沿着城墙走了几百米,墙根儿蹲着两个戴皮帽的人。见金牙过来,两人起身迎过来。看样子,我遇到了麻烦。

三人将我围住,金牙问我:“你认识那要饭的?”

手刺,旧时候用于近战的一种武器,一般是钢质或者铜质

“不算认识。”我说着,往外走。

金牙伸手扒住我的肩膀,手上多了把手刺,问:“你是探子?”

另外两个皮帽也掏出了刀子。

这种问话,我遇到过不少次,我什么都愿意假扮,但就不爱假装自己是侦探。我笑了一下,推开他的手,说:“那倒不是,打听点事,用不着这么当真。”

“你算哪根葱,哪头蒜?敢管这事!”

我把手摁在腰里,打算掏枪,却听见钟树海的声音:“你看我算哪根葱?”

回头一看,钟树海到了跟前。金牙见着他,声音软下来,朝钟树海点头哈腰。钟树海掏出烟卷,递了我一根,说:“这位兄弟是我的人,有事儿想打听。”

金牙摘下手刺,朝我点头:“海爷的兄弟,有事您尽管问。”

我点上烟,看看两个皮帽,也已经收起了刀子,低头杵在墙根儿,随时等吩咐的样子。这个钟树海,比寒云介绍的还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