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4/5页)

“卡罗尔,你介意……”

“明天我们会去牲畜饲养场。”卡罗尔同时开口说话,特芮丝突然大笑起来。“这有什么好笑的?”卡罗尔熄掉烟时问道,但她也在笑。

“就是这样。真的很好笑。”特芮丝还在笑,她要用笑来抹除今夜的渴望和企图。

“香槟害你一直发笑。”卡罗尔关上灯时这样说。

隔天傍晚,她们离开了芝加哥,往洛克福德的方向驶去。卡罗尔说她在那里也许会收到艾比寄来的信,但也很可能不会,因为艾比是个很糟糕的联络人。特芮丝到一家修鞋店把一只便鞋缝补好。她回来时,卡罗尔正在车里读信。

“我们要走哪条路?”卡罗尔的脸看起来高兴了一点。

“二十号往西。”

卡罗尔调整着收音机频道,直到找到她要的音乐。“我们到明尼阿波利斯途中,有什么好的地方可以待一晚?”

“杜布克,”特芮丝看着地图说,“或者滑铁卢。滑铁卢看起来很大,距离这里大约两百英里。”

“我们应该赶得到。”

她们从二十号公路往自由港和盖勒纳的方向走,在地图上,盖勒纳给标上了星号,是格兰特总统[3]的家。

“艾比说什么?”

“没说太多。只是一封很友善的信。”

卡罗尔在车上的话不多,她们稍后停下来喝咖啡时也没说什么。卡罗尔走到点唱机前站着,慢慢投入铜板。

“你希望艾比也可以一起来,是吗?”特芮丝说。

“不是这样。”卡罗尔说。

“你收到她的信之后就变了。”

卡罗尔看着桌子对面的她。“亲爱的,只是一封愚蠢的信。如果你想的话,你看看也没关系。”卡罗尔伸手去拿手提包,但并没有把信拿出来。

那天晚上,特芮丝在车里睡着了,醒来时城市的灯光已经映照在脸上。卡罗尔疲惫地将两只手靠在方向盘上面,停下来等红灯。

“这就是我们要过夜的地方。”卡罗尔说。

特芮丝走过饭店大厅时仍带着睡意。她搭电梯上楼,非常敏锐地感觉到卡罗尔在她身边,仿佛她正在做梦,而在梦中,卡罗尔就是主角,而且是唯一存在的人。进了房间,她把行李箱从地板拿到椅子上打开就不管了。然后她站在写字桌旁看着卡罗尔。过去的几个小时或几天里,她的情绪仿佛已经中止,她看着卡罗尔打开行李箱,如往常一般先拿出放着盥洗用具的小皮包,然后把小皮包放在床上。此时特芮丝的情绪才如潮水般涌来。她看着卡罗尔的手,看着从环绕在卡罗尔颈项的围巾下露出的一绺头发,看着她便鞋上脚趾处几天前刮到的擦痕。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卡罗尔问,“贪睡虫,快上床。”

“卡罗尔,我爱你。”

卡罗尔挺直了身子。特芮丝用热切的、带着睡意的双眼盯着她看。然后卡罗尔把睡衣从行李箱里拿出来,再把行李箱合上。她走向特芮丝,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她绷紧肩膀,仿佛要向特芮丝要求一个承诺,也像在探询着她,看看她说的话是否属实。然后她亲吻了特芮丝的双唇,仿佛两人之前已经吻过好几千次。

“你不知道我爱你吗?”卡罗尔说。

卡罗尔把睡衣带到浴室去站了一会儿,低头看着洗手台。

“我要出去,”卡罗尔说,“马上回来。”

卡罗尔出去时,特芮丝站在桌子旁等着,时间似乎永无休止地流逝,但也好像停滞不前,直到门打开了,卡罗尔走进来。她拿了个纸袋放在桌上,特芮丝知道她只是去买瓶牛奶,就像卡罗尔和她自己在夜里常做的一样。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特芮丝问。

“你看到床了吗?”

房里只有一张双人床。她们穿着睡衣坐下,喝着牛奶,还一起分享卡罗尔早先因为疲倦而没有吃完的柳橙。特芮丝把牛奶瓶放在地板上,看着已经睡着的卡罗尔。卡罗尔俯卧着,一只手抬高过肩,她睡着的时候总是这样。特芮丝熄了灯,接着卡罗尔的手臂滑到她的脖子下面,她们的身体紧密地贴住彼此,仿佛预先安排好的一样契合。幸福就像是绿色的藤蔓爬满她的全身,伸展纤细的卷须,从她的血肉中生出花朵。她看到一株灰白色的花朵在闪烁,好像是从黑暗中或透过水面看到的一样。她想起人们谈论天堂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