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紧急状态(第2/10页)

生活依旧,印度人的日子还要过下去。

征婚启事:一位月入二百卢比的年轻大学生,征求一位具有泰卢固族血统、出身婆罗门阶级、非高西格族、年纪在二十二岁以下的新娘。

旅馆门外路边草地上,一群妇人和水牛成天在垃圾堆中钻进钻出,搜寻旅馆抛弃的剩饭剩菜和用来包装食物的香蕉叶。一条褐色小狗奄奄一息,躺在垃圾堆旁,就像一个待决的死囚。它被拘禁在这个小小的空间内,等待死神的降临。一天早晨,它静静趴在地上,看起来好像已经死了。一只乌鸦飞临,小狗忽然竖起尾巴,然后又垂下来。

容貌秀丽、气质高雅的婆罗多④舞者,一流大学毕业,出身贵族家庭,心胸开阔,性情温柔,皮肤白皙,身材高挑,具有现代淑女气质,二十一岁,愿意嫁给工厂老板、商业巨子、家道殷实的地主、医生、工程师或高级企业主管。种姓阶级、宗教信仰、国籍均不限。

从新德里传来的前线消息,并没有任何改变,但印度教的屠妖节即将来临了,成群乞丐从四面八方涌进马德拉斯市山岳路。乍看之下,这个男孩可一点儿都不像乞丐。他长得挺俊俏,一身咖啡色皮肤十分柔嫩细致。他腰间系着一条红短裤,肩膀上披着一块白布巾。一看见我走出邮局,他就迎上来,朝我笑了笑,伸出左手,掀开肩上的白布巾,露出他那只畸形的、模样十分丑怪吓人的右臂。他这只手怎么看都不像人的胳臂:它的形状极像女人的乳房,唯一不同的是,末端并不是一颗乳头,而是一根细小的手指头上的一小片指甲。

除了秘书和那个头上顶着一束发髻的警卫,总共有八个人参加在“三重神智学会”举行的演讲会。今天的讲题是“我们的宗师安妮·贝赞特⑤”。主讲人是一位中年加拿大妇女。她说,她来自温哥华,但这一点都不奇怪,因为根据安妮·贝赞特的说法,很早以前,温哥华曾经是神秘学研究重镇。安妮·贝赞特的爱尔兰血统,使她具有异于常人的通灵能力——这点毋庸置疑,而她的个性则是由她的前生经历所决定的。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安妮·贝赞特是一位伟大的导师。每一位神智学家,都必须立志成为一位导师,让她的讯息继续传播人间,让她的著作继续流传在世界各地。“神智学会”目前遭遇的困境是民众的冷漠(针对这个问题,学会秘书刚才已经谈得很多)。很多人心中肯定有一个疑问:如果安妮·贝赞特今世今生跟我们在一起,为什么她一直没在“神智学会”露面呢?这个问题不合逻辑。为什么安妮·贝赞特非在“学会”露面不可呢?她为“学会”所做的工作,在前生前世已经完成了。如今,她肯定是以另一个名字,在另一个领域从事同样重要的工作。听众中的两位男士开始打瞌睡。

本地治里⑥位于马德拉斯南方一百英里处。城中的奥罗宾多静修院⑦四面围绕着洁白的高墙,显得十分清幽宁谧。一九五○年,奥罗宾多临终时,曾警告印度总理尼赫鲁,“黄种人”必将扩张势力,试图染指印度。他预测中印之间一定有一场战争。这项预言记录在奥罗宾多静修院的一本刊物中,白纸黑字,作为历史的见证。最近几天,这本刊物一再被翻阅。接待员引导我参观静修院时,随手一翻,就翻到了记录奥罗宾多预言的那一页。

大师的打坐坛十分高耸,布满鲜花,坐落在静修院中的一方阴凉的庭院里,现在已经成为信徒们集体打坐参禅的地方。“圣母”还活着,但很少露面。只有在重要的周年纪念日,诸如奥罗宾多的诞辰和圣母抵达印度的日子,圣母才会“现身”。我对奥罗宾多的生平事迹略知一二:他几乎完全在英国受的教育,回国后成了革命者,躲过了逮捕,逃到当时是法国属地的本地治里,定居在那儿,从此不再搞政治。他在本地治里建立一座静修院,广收徒众,变成一位德高望重的圣人。至于那位“圣母”,我几乎一无所知,只知她来自法国,是奥罗宾多生前的伙伴,在静修院中享有特殊的地位。我花三个半卢比,在静修院附设的书店买了一本《奥罗宾多论圣母书信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