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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狗狗公园里住了一周多。

带着汉娜气味的女人常常会带着自己快乐的黄色狗狗——狗狗名字叫卡莉——到公园里来。不知怎么回事,女孩的味道让我感到安心,让我觉得伊森就在附近,可是卡莉的皮毛上从来没有男孩的气味,一次都没有。我一看到女人和卡莉就会愉快地从灌木丛里冲出来——这是我一天中最高兴的时间。

可是,我还是一只坏狗狗。公园里的常客们开始对我产生了怀疑,他们对我指指点点,互相交谈,一脸戒备地盯着我。我不能再过去跟他们的狗狗玩耍了。

“嗨,这儿来,小家伙。你的项圈呢?你跟谁到这儿来的?”一个男人伸出手问我。我从他身边跑开了。我感到他想抓住我,而且我对“小家伙”这个名字不怎么信任。我体会到了他心里深深的怀疑,意识到自始至终,我的第一位母亲都是对的——想要自由,狗狗就必须避开人类。

我的想法是像找到镇子一样找到农场,但事实证明,难度远远超出我的想象。每次我跟着伊森和外公开车进城时,我总会将牧羊场的气味当做一种参考,那是我嗅觉的信号灯。但空气中山羊的气味全都神秘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区分开车兜风和开车进城的那座咯咯吱吱的小桥——我根本找不到地方,靠嗅觉不行,靠其他感觉更不行。傍晚之后,我沿着静悄悄的街道啪嗒啪嗒走。我对自己的方向感很有信心时,一幢散发着很多人和很多车的气味的大楼突然挡住了我的路,还有我的嗅觉。楼前面喷泉里的水让空气中的味道变得更加混淆,雾气中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化学品味儿,跟马雅洗衣服时的味道一样。我抬起腿靠在上面,但那只能带给我片刻的舒心。

晚上,我黑色的皮毛是很好的保护工具。我融入夜色,避开汽车,等周围没人的时候再出来,不停搜索,全神贯注地寻找自己记忆中的农场,还有我曾在夜晚呼吸到的空气。可是我没找到一丝痕迹,实在令我沮丧。

食物全仰赖垃圾桶和路边偶尔找到的动物死尸——兔子是最好的,乌鸦最差。我也有竞争者:一只小狗大小的动物在垃圾桶周围游荡,还熟练地爬进去,它气味刺鼻,尾巴蓬松,长着黑色的眼睛。每次我遇到这些家伙,它们都会冲着我低声咆哮,我则原地不动,除了带来疼痛,我看不出它们的牙齿和小爪子还能对我有什么威胁。不管是什么东西,它们显然非常愚蠢,完全没意识到我比它们大很多,也没有意识到它们应该怕我才对。

公园里的松鼠也特别傻。它们从树上跑下来,在周围的草地上蹦来蹦去,好像这个地方没有狗!我曾经靠过去准备抓一只,可它们总会冲回到树上,坐在那儿抱怨。黄狗卡莉经常跟我一起打猎,但即使我们搭伴儿也很少成功。我知道如果不停尝试,我们总有一天会逮到一只,可是我不知道逮到以后该怎么办。

“怎么回事,亲爱的,为什么你这么瘦?你没有家吗?”卡莉的主人问我说。我听到了她声音中的关心,摇摇尾巴,盼着她开车带我去拜访农场。当她站起来离开长凳,艰难地迈开步子时,我能感到她的迟疑,似乎她想邀请我跟他们一起走。我知道跟卡莉在一起没问题,她来狗狗公园总会特别跑过来找我,但我还是从女人很有诱惑力的关心里躲开了,表现出好像爱我,会召唤我的那个人就在附近。我跑开十几码远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她还在望着我,一只手倚在背后,一只手抚着肚子。

那天下午,一辆散发着浓烈狗狗气味的卡车开到了停车场,我立刻从自己躺着的公园边上闻到了它的气味。一个警察走出来,跟几个狗狗的主人说了会儿话,他们朝公园的几个方向指了指。警察拿出了一根一端带着套索的长杆子,我感到一阵寒意。我清楚地知道那些杆子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