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鲜花的加布里埃拉(第2/3页)

当加布里埃拉听到希科·莫莱扎走近邻院大门的脚步声时,她已经把一切都收拾停当了。她拿起饭盒,穿上拖鞋,朝门口走去。她要去给纳西布送饭,顺便给他帮点忙,因为总有一个伙计中午不在酒店。突然,加布里埃拉又转身走了回来,在院子的花坛里摘下一朵玫瑰花,戴在耳朵后边,天鹅绒般的花瓣轻轻地蹭着她的面颊。

是鞋匠费利佩教她这样做的。这位无政府主义者骂起神父来满口脏话,但是在和女人讲话时又显得极有教养,活像一个西班牙贵族。

“这是最漂亮的时兴款式,”他对加布里埃拉说,“在塞维利亚,所有姑娘的头上都戴着一朵鲜花……”

费利佩虽然在伊列乌斯钉了这么多年的鞋掌,可至今他讲的葡萄牙语里还夹杂着西班牙语的单词。过去,他只是偶尔光顾一下纳西布的酒店,一天到晚都在干活,修理马鞍和其他马具,制作马鞭,给鞋和高筒靴钉掌。空闲的时候,他就阅读装帧着红色封皮的小册子,到模范文具店里去与人争论问题。几乎只有星期天他才到酒店来掷骰子和下棋,他是个令人生畏的对手。现在,每天午饭前他都要来喝开胃酒,加布里埃拉一到,这位西班牙人就伸出长着一头不听话的白发的脑袋,露出一嘴像年轻人一样整齐的牙齿,笑着跟她打招呼:

“你好。”

随即就用拇指和中指打了个榧子。

其他一些顾客也是如此。从前偶尔光顾一下酒店的人,现在成了每天必到的常客。韦苏维奥酒店的生意格外地兴隆起来。从最初几天开始,加布里埃拉制作的咸甜点心就有了名气,在来酒店喝开胃酒的顾客中间传开了,把常去港口酒店的顾客也吸引到这里来了,使黄金珠酒店的老板普利尼奥·阿拉萨大为震惊。尼奥加洛、托尼科·巴斯托斯和上尉轮流分享着纳西布的午饭,他们对加布里埃拉的烹调技术赞不绝口。加布里埃拉做的巴伊亚风味炸糕、裹着蕉叶的煎饼和肉馅辣味丸子,不但有人撰文赞扬,而且还被写进了诗歌——教师若苏埃专门为加布里埃拉做的饭菜写了一首很有韵味的四言诗。蒙迪尼奥·法尔康有一位朋友是阿拉戈斯州的参议员,一天,他乘船偶尔路过伊列乌斯市,蒙迪尼奥就把他请到家里来吃晚饭,特意把加布里埃拉借去准备饭菜。

听说加布里埃拉烹调手艺高超,到韦苏维奥酒店喝开胃酒、打扑克牌、吃辣味炸糕和鳕鱼咸味点心的人纷至沓来,一些人吃过以后又把另外一些人带了来,顾客与日俱增。从加布里埃拉亲自到酒店给纳西布送午饭的那天起,很多顾客推迟了回家吃午饭的时间,总要比往常在酒店里多待一会儿。

加布里埃拉一走进酒店,酒店里就发出一阵兴高采烈的欢呼声。她走起路来就跟跳舞一样,低着头,抿着嘴唇微笑着,大家也跟着她笑。走进酒店以后,她沿桌向顾客们问好,然后就奔向柜台,把饭盒放在上面。从前,这个时候酒店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最后的一两个顾客也正急急忙忙地准备回家去。现在,顾客延长了喝开胃酒的时间,掐着指头等着加布里埃拉到酒店里来,在她来了之后,还要再喝上几口。

“比科·菲诺,再给我来杯果子露酒。”

“这儿要两杯苦艾酒……”

“咱们再来一局?”骰子在皮筒里响上一阵儿,滚到桌面上来。“全一色……”

加布里埃拉也帮助招待客人,以便尽快地把他们打发走,不然的话,饭盒里的饭菜就要凉了,味道就不那么香了。她拖着一双拖鞋在水泥地面上走来走去,头发用一根带子扎着,脸上没有涂脂抹粉,屁股一扭一扭的就好像在跳舞。她在桌子之间忙来忙去,有人跟她讲着俏皮话,有人用恳求的目光望着她,博士拉过她的手轻轻地拍一下,管她叫“我的闺女”。她对每一个人都报以微笑,如果不是她的臀部已经放开了,看上去她还像个孩子一样。酒店里突然活跃热闹起来,加布里埃拉一到,仿佛酒店变得更受人欢迎、更使人感到亲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