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Frances·(第2/3页)

在此之前,还从未有过一个美国平民女孩得以通过婚姻跻身英国上流社会。

你一定会以为,我这个死了十年还不肯离开这世间的老太婆是在嫌弃珍妮的出身,认为她配不上我的儿子。

不。

我丝毫不在意她的出身——或者说,那不是我最为在乎的地方。

那么肯定是她的轻佻,卖弄,不检点,以及狂野的个性——应该听说了她与爱德华七世之间的私情的你可能又在心里做出了这样的推测。

也不是。

至少这些是婚后才显现出的缺点,在珍妮与伦道夫的婚礼举办以前,我总共就见了这个女孩一面——如果你要我说的话,一次也实在令人嫌多——无论我有多么精于世故,洞察人心,我也不可能从一个紧张得都无法在我面前说话的年轻女子生身上看出这些特质。

实际上,我从未向任何人吐露真实的原因。

——珍妮·杰若姆令我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

费尽心思,用尽一切也要使自己成为最完美的公爵夫人,只为了讨好自己的丈夫的,那个自己。

鲜为人知的一个事实是,几乎没有任何贵族小姐会在婚前被她的母亲教导该如何打理一座宅邸,该如何管理一众仆从,该如何做一个宽厚而又不失威严的女主人。至少在我成年以前,我所有学到的就是如何用法语得体地与男人调情,如何不露声色地向一屋子的未婚男士展示自己的美貌,如何端庄优雅的举止行走,似乎这一切就足够让我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似乎从婚礼举行后的那个夜晚——年长的贵族夫人时常用暧昧的笑容与隐晦的言辞提起的具有某种不可言说的魔力的短短十几个小时以后,奇迹般地,我就能完成从一个稚嫩的少女到老道的夫人这样的转换。

你想必觉得,通过婚前十几年观察我的母亲是如何打理斯图瓦特庄园,潜移默化之中,我也能无师自通般地掌握如何成为一个足以将布伦海姆宫这样巨大的宫殿管理得井井有条的公爵夫人,是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

随后我便发现我错得不能再错了,同时,这也使得我逐渐明白,为何根本没有任何贵族夫人会教导自己的女儿该怎么成为一宅之主。

那是因为,哪怕面对着自己的骨肉。

女人也始终是会将权力死死地攥在手里,不肯让出一丝,的生物。

因为要获得作为一位贵族夫人应有的权力,意味着一个不过才20岁的少女便要从一开始就做得远比一个已经在女主人这个位置上运筹帷幄几十年的前任更好,才有可能真正地赢得这场无声无息的战争。任何一个历经过这般无情而残酷的对抗的贵族夫人,都识趣地不会教导自己的女儿任何相关的知识,只为了将来更新换代时,自己不会遇上一个强大的对手,能够得以全身而退。

然而,康斯薇露是我这么多年以来,死后抑或活着,唯一见到的,打破了这个规则的女孩。

当我执掌布伦海姆宫许久以后,我才开始逐渐明白,我手中的这份权力——这份每个贵族小姐在婚后都要历经脱胎换骨般的折磨才能赢得的权力——并不意味着我能与我的丈夫平起平坐,并不意味着能够平衡一段婚姻,它只是一个起点,却被大多数的贵族夫人当成了所追求的终点。但这个美国女孩,康斯薇露,却从一开始就轻而易举的看透了我花了大半辈子才明白的事。她的确想成为一个完美的公爵夫人,但不是为了讨好自己的丈夫,也不是为了击败上一任马尔堡夫人,而是为了在这段婚姻中获得平等的地位。

过去,我曾一直以为阿尔伯特会是那个打破布伦海姆宫传说,成为唯一一任拥有不幸婚姻的马尔堡公爵——毕竟他是一个极其聪明又难以对付的孩子,坚毅而果决的性格更像他的祖父而非他优柔寡断的父亲,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会用尽一切可能的手段,决不罢休。任何一个有头脑的年轻少女——英国人抑或美国人——都不会选择与这样的一位丈夫对着干,年轻的我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直到若干年以后我才明白我的丈夫更渴望原本的那个富有斗志,胆大妄为,聪慧狡黠的弗兰西斯·安妮·文,而不是后来的循规蹈矩,端庄优雅,浑身上下挑不出半分不是的公爵夫人,但那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