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助之贤(第3/6页)

以前我妻子不知道我为什么吃完饭老爱躺着,她还以为我懒呢,轰我起来打太极拳让我锻炼,没成想越打越难受。即便后来知道是医疗事故也没找医院理赔,那会儿也不兴这个,患者一般都是能忍则忍认倒霉。

想起来我很惭愧,在我们家里凡是该男人做的事都是我妻子来做。家里烧火我们享受首钢的福利,一户给一车烟煤,煤块可以烧,但是煤末子就要打煤坯才能烧。我这人做家务事很笨,每次干打煤坯的活计都是她干我打下手,包括塘炉子。打煤坯需要去模式口找黄土,用水和煤泥,放在模子里,晒干了要一块块搬到我们那个二层楼上码在门口。为了省钱又脏又累也心甘情愿。

本来我这人不善于做家务活,懒筋老抻不开,得了这个病更不干了。从此,所有的活计都落在我妻子身上。她天生好干净,冬天也不停地洗衣服。那会儿冬天楼下的水管子底下都是大冰坨子,冬天天短下了班就黑天了,她要在黑灯瞎火的水管子前站在冰坨子上,用手在凉水里洗衣服,到现在她的关节都落了毛病,手指的关节都因为发炎变得很粗。

她干净不是为自己,她特别好面儿。作为一个男人在那困难的时候,夏天穿一件的确良白汗衫那是很体面的了;过节日串亲戚衣服穿一身的确良卡其也够排场了,买一双三接头的皮鞋要一个月的工资那是奢饰品。我这几件衣服穿完她都会洗得干干净净收起来下次应酬用,孩子去哪里都利利索索的。她常说一个孩子就是母亲的脸,孩子干净不干净全靠家里的女人。

虽然她身体不好家又很穷,但是她非常要强且喜欢干净,总是把家整理得很整齐。那时候我家里有个痰盂,里面放着干净的水,我有个朋友来看我,他刚要吐口水我给制止了,后来他又要弹烟灰我又给拦阻了。他笑着说:“哎,老廉,你们家这痰盂一不让吐痰,二不让弹烟灰,这痰盂干什么使呀?”我说这是摆饰,给他乐得差点岔了气!

那时候首钢有个规定,要想分公司的福利房必须没有房,而且,租住石景山附近农民房的也没有希望能分到房。为了分到房子,我们搬到庞村去住,庞村在首钢厂里面,后来全村都划给首钢了,许多农民都改成了工人,村里的马棚被没有房住的工人抢占改成临时住房。先一批的住户有的分了福利房搬走了,我们在朋友的帮助下也住进了庞村的马棚。到马棚住了些日子我发现我住的房子比别人家的房子小而且矮一大块,问老住户是怎么回事,人家说他们住的是马棚,我们住的原来是驴棚。

都知道满族规矩多,可是到了我爱人这一代已经没什么讲究了,但是,有时还能流露出一些蛛丝马迹。比如,我们在庞村住的时候,正是我做完手术不久,身体很差。有什么好吃的都要紧着我吃。有一天她炒了个鸡蛋,我儿子刚要下筷子,我爱人把筷子打飞了,说你爸爸还没动筷子吃呢你怎么先吃?她这个动作让我当时非常难受,到现在想起来我都过意不去。

在20世纪70年代,老百姓生活都不富裕,我们在北京得天独厚,待遇要比外地强很多。比如,在北京买肉就不受限制,到外地却不行。每月每户多少鱼、肉都有一定的限制。

我爱人娘家在唐山,唐山的条件就非常差,我的孩子在姥姥家长大,花费了姥姥一家人很多心血。我爱人是个很孝敬又很顾家的人。为了能让父母及家里人吃上点肉,我和妻子每年回唐山,都要带很多肉和一些唐山没有或不好买的,如豆腐粉、酱油、鱼什么的,我们走的时候大包小包肩上扛的手里提的,有时还要把米袋绑在身上。带多少我们都不嫌多,就是想让家里吃好。

我妻子是一个过日子非常细的人,为了图便宜,每次到唐山去都坐慢车,从来舍不得坐快车。算计好从家里出来坐哪辆公共汽车,怎么倒车到火车站最便宜,几点从家走都盘算好。有时候为省钱搭乘首钢到迁安的过路车,坐这种免费大卡车要下很大功夫,要不断地打听,也要不厌其烦地托人,才能找到一个同意带我们一家四口走的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