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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这样的东西会破坏刚刚开始不久的感情。事实上,忘记买郁金香都有可能导致一段婚姻的告吹。女人在这些事情上很奇怪,其实男人也很奇怪。罗伯第二次来的时候买了一盒心形巧克力,不过只是个玩笑罢了,罗伦懂。巧克力不太好吃,但是他们还是全部吃掉了。

她没有用任何词语去界定自己和罗伯的关系——她确实没有,或者尚未,她很谨慎。即使如此,她也得带罗伯去参加沙拉的婚礼,这就感觉有点儿郑重了,至少对沙拉来说如此。那天下午,沙拉宣布自己怀孕的消息之后,她们走出市中心那家酒馆,步行走过摩根图书馆,走过帝国大厦,穿过玩具中心附近那个怪异的交叉口,穿过联合广场。广场上没有滑板仔,只有一堆烂泥。她们继续往前走,迎面走来新学院大学的大学生,还有纽约大学的大学生,个个吸着烟;还有卖仿造名牌包的小贩、做祷告的穆斯林出租车司机。她们拐了个弯,朝大桥走去,迅速穿过几条街,街两旁不是海鲜市场就是卖水果的小贩;接着又从那家奇怪的殖民艺术馆跟前走过。沙拉在书上看到这附近有一家有机餐厅。

“你还没有把反馈卡寄给我呢。”沙拉说。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参加呢。”

“我是认真的,你会跟维拉发生冲突,我可不建议你跟她闹翻。”沙拉笑着说,“你会带那个临时工来吧?”

“现在我们可以叫他罗伯了。”罗伦说。她已经收到了沙拉的邀请函:厚厚一叠,她还从来没见过那么高的邮票面值,信封上和邀请卡上的书法完美无瑕,邀请她本人罗伦·布鲁克斯和“客人”出席。

“我还需要更详细的信息。比如他姓什么。你也知道,露露需要知道每个人的姓。”

罗伦确实知道。露露特别喜欢询问别人的姓和名,传统而老旧的礼节。“嗯,他叫罗伯·布莱恩。”

“我很高兴你会带他来。”沙拉说。

“唔,他很乐意参加。”这可不是实话。她不太肯定罗伯愿不愿意去。他们的关系还没到一起过情人节的亲密程度。邀请他去参加闺蜜的婚礼,她有点儿问不出口。不过她会为了沙拉去邀请他。她知道沙拉看到她带陌生人出席婚礼会很高兴,因为沙拉想让她有约会对象。这就像预演晚餐:都是送给沙拉的礼物。

“伦伦?”沙拉望着她,用手抚着小腹,“我怀孕了。”

“我没忘。”罗伦说。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你嘴里说的,就是你心里想的。当然,罗伦想到爸爸、妈妈和宝宝就觉得暖融融的,想到为人父母的欢喜,想到婴儿甜丝丝的气味,想到娇嫩的皮肤、柔软的小脸蛋就觉得暖洋洋的。传宗接代是人生要事。但是,她无法忍受某些父母那种得意扬扬的样子,穿着瑜伽服的妈妈推着巨大的婴儿车,主要是北欧人,而且效率极高;还有一边叹气一边偷看路人的妈妈,脸上洋溢着安详的笑容,容光焕发。罗伦所在的小区到处都是这种女人,而且还有男的,事实上换成男的更难让人忍受,他们迫切地渴望你注意到他们把强壮的宝宝放在胸口,好像觉得这就让他们看上去与众不同了,比别的男人更棒了。她很想告诉那些父母,就算有孩子,也不用装得那么神圣。人体从构造上来说本来就是生儿育女的,十几岁的孩子都会。女孩高潮后孕育婴儿,男孩射精后获得快感。

罗伦不太确定沙拉会不会变成那种自鸣得意的女人,不过她知道,沙拉要是被当妈妈的朋友的“熊孩子”欺负了,肯定会给她打电话。而且,她很快会有当妈妈的朋友:菲奥娜总有一天会生个叫昆廷的孩子出来,阿美娜也会生个叫尼克尔的孩子,孩子们会因为母亲的亲密关系建立友谊。没有比十一岁的时候跟同桌建立的终生友谊更偶然的关系了。当麦克斯比小伙伴西奥更早或更轻松地学会到处爬、吃固体食物、长牙、牙牙学语、坐在便盆上拉屎、玩滑板车、说普通话、失去童贞……考进耶鲁大学的时候,他们之间就会产生潜在的敌意和不可避免的竞争。罗伦知道那些女人什么德行。她就是这种女人。沙拉会克服这些问题的。她非常了解沙拉。她以前一直都很想变成沙拉——振振有词,受人重视,聪明大方,能轻松地和大人交流,能独立解决问题。她从来没听说过沙拉遇到什么麻烦,一次都没有,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