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嘉之恋(第4/29页)

考试过后,又迎来了幸福的日子。可是米嘉不再像以前那样轻信这是幸福。卡佳回想着那次考试,说道:“你真傻,难道你没有感觉到,我读得那么好,都是为了你一个人吗?”

但是米嘉却无法忘记卡佳应试那会儿他心中的感受,也难以承认早已把这些感受抛到脑后。卡佳似乎察觉了他心里的想法,在一次争执的时候大声向他责问:“我不明白,既然你觉得我这么令人厌恶,为什么还要爱我!你到底想要我的什么呢?”

可是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爱她,不过他感觉到,因为卡佳,因为这沉重的爱,因为这不断积聚的力量,由于对爱情越来越苛刻的要求,在他不断与某人、某事争风吃醋的时候,对卡佳的爱非但没有减弱,反而与日俱增。

“你爱的只是我的肉体,而不是我的灵魂。”卡佳有回难过地说。同往常一样,这又是某个人在戏里的台词。虽然这话听上去陈腐浅薄,可是却触及了他怎么也解决不了的问题。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爱她,也无法确切地说究竟要她什么……总的来说,爱情又意味着什么?无论是耳闻还是眼见,米嘉从没想过一个字就能最贴切地概括爱情的含义。无论在书本上还是生活中,似乎谈的不是全然超脱的爱,就是所谓的性欲和激情。可是他的爱情既不像前者,也不像后者,那么他从她身上感受到什么了呢?是超脱的爱情,还是情欲?当他解开卡佳衣衫上的纽扣,吻着她洁白精致的胸脯,吻着她不知羞耻袒露而出、顺从而又天真的胸脯时,是什么使他几乎昏厥,是什么使他快乐得濒于死亡?是卡佳的肉体还是灵魂?

4

她的变化越来越大。

考试的成功能在很大程度上说明这一点。但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原因。

春天来临,卡佳似乎突然变成了一个温文尔雅、出入社交场合的年轻名媛。每当她乘着马车前来与他会面——如今他们乘马车,不再步行——放下面纱,穿过走廊,丝绸长裙沙沙作响时,米嘉总是为他公寓这条黑漆漆的走廊而感到羞愧。她对他总是十分温柔,但也总是姗姗来迟。总是找借口,说是要和妈妈去裁缝铺而缩短两人相聚的时间。

“现在女人最值得炫耀的就是她们的衣装!”她愉快地睁大亮得惊人的眼睛说道。她很清楚,米嘉不会相信她的话,但还是这么说了,因为如今他俩已经没什么话可讲了。如今在米嘉的公寓里,她几乎从不摘帽子,从不把手里的阳伞放下,她坐在他的床头,那被丝袜紧紧裹住的小腿诱惑得米嘉快发了疯。临走之前,总是说她今晚不在家——要去陪妈妈会客——总是要故意挑逗米嘉一番,以报答他那“愚蠢的担忧”,她用一种神秘的眼神朝房门瞧去,然后从床上滑下来,微微晃动着大腿,匆匆地耳语道:“快来吻我一下吧!”

5

四月底,米嘉终于打定主意离开莫斯科,回乡下去,好让自己休息休息。

他把自己和卡佳折磨得痛苦不堪。这种情况之所以越发难以忍受,是因为似乎根本没有必要这么痛苦: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嘛,卡佳哪点对不起他了?有一回,卡佳忍无可忍,斩钉截铁地对他说:

“够了,你走吧,走吧!我坚持不下去了!我们应该暂时分开,好弄清楚我们的关系。瞧你瘦得变了样,弄得妈妈断定你得了肺痨病。我再也受不了啦!”

米嘉回乡下去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使米嘉疑惑不解的是,虽说即将分离,而且心头的痛楚依然如故,可是他却觉得自己又成了一个幸福的人。刚一决定要走,过去的一切又出乎意料地回来了。因为他毕竟不愿相信,害得他日夜心神不宁的可怕事情已经发生。再说卡佳身上但凡有一丝异样,就足以让他再次认为卡佳已经变心。至于卡佳呢,又恢复到过去那样,对他言听计从,热烈地爱着他没有任何虚假可言(他那种嫉妒的本性,敏锐地、分毫不差地觉察到了这点),他又开始在她家待到半夜两点,两人又开始情话绵绵,而且离开的日子越近,就越觉得非要两地分离才“弄清楚关系”是毫无必要的、荒诞可笑的。有一回,卡佳甚至哭了——她从未哭过——这泪水顿时使他觉得卡佳是他最亲的亲人,一股强烈的怜悯之心油然而生,他觉得对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