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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来后,表现得更加恶劣。”可欣的责备意味更深了,长久以来积压的委屈一起涌上心头。

“我能怎样做呢?”纪远抑郁地问,“从矿场回到台北,我知道你们没有订婚,嘉文像个丧家之犬,惶惶然莫知所从。我不敢见你,不敢面对现实。每晚,我在你家的巷子里徘徊,遥望你的窗子,只要在窗玻璃上看到你的影子,我就感到内心抽痛,疯狂地想见你,疯狂到几乎无法克制的地步,于是,我只好再度逃开,呼酒买醉。直到嘉文跑来打我,我才明白,我只有远走,走到再也见不到你们的地方去,或者才可逃开这段恋情。”他拥住了可欣,他的吻遍盖在她的面颊和嘴唇上,“我是个逃兵,可欣,怪我吧,骂我吧,打我吧!我确实表现得恶劣透顶,把所有的委屈和难堪都留给你受,可欣,你比我坚强。”没有什么慰藉可以比情人们的心语更让人感动,可欣平躺着,不动也不再说话。两滴泪珠在她睫毛上颤动,烛光下显得特别的晶莹。她在微笑,一种心底的沉迷的微笑。烛光也在微笑,月光也在微笑,任何东西上都浮动着沉迷的微笑……她扬起睫毛,凝视着窗子,夜是太美了,美得让人想拥抱它。当然,夜是美的,不只夜是美的,黎明也同样的美,同样的迷人。

窗玻璃由灰蒙蒙的暗淡转为明亮的白,接着就染上了朝霞绚丽的嫣红。可欣蹑手蹑足地下了床,纪远还在沉睡着,曙色下的脸庞安详平稳,那红褐色的皮肤和方正的下巴显得健康而“男性”。可欣披上一件晨衣,站在窗前,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望着朝阳爬上了台北的屋顶,她竟想引吭高歌一番。不过,她毕竟没有高歌,她不想惊醒纪远,在纪远醒来之前,她还有件工作要做。

走到书桌前面,她坐了下来,桌上的红烛已经燃完了,烛台上还留着两朵烛花。在书桌的一角上,放着一瓶玫瑰,这是新娘的花束,鲜艳的花瓣上散放着浓郁的香气。她沉思了一会儿,轻轻地打开抽屉,取出一张信笺,提起笔来,她对着信笺默默地凝想。半晌,才在信笺上写下去:

湘怡:

我还记得我们同窗共砚的时代,每人都有那么多的憧憬、梦想,尤其关于恋爱和婚姻的。如今,没有多久,你已将为人母。而我呢,在昨天,也已为人妻了。去年,你的婚礼我没有参加,今年,我的婚礼你也没有参加。对我们这样一对知己说起来,是何等微妙的尴尬!不过,你答应过我,我们的友谊永远不变,我们的来往也永远不断。我没有通知你我的婚期(我有所顾忌,你会明白的),但是,今晨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到了你。祝福我吧!湘怡,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今晨的鸟鸣那么动人,晨曦那样美丽,我必须有人分享我的快乐!

你好么?你的他也好么?我那样关怀你们!来看看我吧!湘怡,告诉我你们的一切情形,但愿和我们同样欢乐!别离弃我,好湘怡,来一次吧!什么时候我们两家可以在一块儿促膝谈心,融融洽洽,则我别无所求!

告诉我,哪一天你们就不再拒绝我和纪远了?当那一天来临的时候,我才能交卸下良心上的负荷。不过,你们是快乐的,对么?祝福你们!祝福你们!一千千,一万万,一亿亿!也同样祝福我自己!

问候杜伯伯,假若他愿意来我家走走,我想妈妈和我都会很开心的。

可欣

信写完了,她再看了一遍,就折叠起来,准备封口,临时,她又摘下一瓣玫瑰,在上面写下两句话:

且让心香一瓣,

寄上我祝福无数!

把花瓣和信笺都封进了信封里,她在信封上写下杜家的地址和湘怡的名字。正准备站起身来,她听到身后有个带笑的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