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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未成名卿未嫁,

“卿须怜我我怜卿!”

喃喃地,他无意识地念出了这两个句子,自己的声音却把他自己吓了一跳。怎么会想起这两句话的?多久了?三十年前?他曾把这两句话写在一张纸条上,夹在一本《花间集》里送给雅真。而今呢?她的女儿已快要嫁给自己的儿子了。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难以预料,难以捉摸。时间把一切美的、丑的、好的、坏的……都带走了,把料想不到的许多新的事物带来。杜沂、沈雅真,一段结束了的梦。杜嘉文、唐可欣,一段正编织着的梦!举起了烟蒂,他望着那点明灭的火光,如同手里举着的是一个酒杯,大声地说:

“祝福他们!”

他的声音在空寂的房子中意外地响亮,他吃了一惊,四面望望,寥落地苦笑了起来。

杜嘉文挽着唐可欣,缓缓地从街道上走过去。雨已经停了,月亮在云层中掩映。可欣抬头看了看天,有几颗星星透过云层,放射着微茫的光线。云,仍然很厚,但正在逐渐飘散中。

“明天会是个晴天。”可欣说。

“你有课吗?”嘉文问。

“明天?当然。”

“可惜,否则可以出去玩玩。”

“也没什么地方好玩,附近那些所谓名胜地区都玩腻了。除非——”她笑了。

“除非什么?”

“学纪远,打猎去!”

嘉文愣了愣,眼睛中顿时闪亮了,挽紧了唐可欣,他叫着说:

“可欣!好主意!我们可以组织个狩猎队,让纪远带我们去,说不定可以打回一头大野猪来呢!嘉龄要听到这计划,不跳起来才怪!”“看你,说到风就是雨的!哪有那么简单?”

“真的,我们很可以计划一下,例如趁元旦放假的时候去,三天回来,不是很不错吗?只是——你们女孩子大概爬不动山。”

“算了吧!”可欣笑着说,“你也不见得比女孩子高明多少!”

“你这是什么话?”杜嘉文紧握了可欣一下,痛得可欣跳了起来,“让你知道我的力气,是不是和女孩子一样!”

“喔!”可欣透了口气,从路灯的光线下去望着嘉文,后者那年轻而漂亮的脸庞上焕发着光辉,乌黑的眸子闪烁着,薄薄的嘴唇像女孩子般温柔,嘴角微微向上翘,带着个充满稚气的笑。可欣就欣赏他那股偶发的孩子气,固执起来什么道理都不讲,要怎么就怎么,完全像个纵坏的孩子。她和嘉文是从小一块儿青梅竹马长大的,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必定会嫁给嘉文,她喜欢他。不过,她觉得自己对他的感情里,混合了一种母性的柔情,常不由自主地要去逗逗他,等他急了,又去哄他,惯他,宠他。就在这一刻,看到他嘴边所浮起那个顽皮的笑容,她胸中立即涌起了那份母性的柔情。笑了笑,她揉着自己被弄痛了的手臂,注视着他说:“嘉文,你母亲一定很漂亮,是不是?”“怎么突然想到我母亲去了?”

“因为你很漂亮。”可欣坦率地说,“我常想,如果你有个亲妹妹,可能比嘉龄更漂亮。”

“嗨,可欣,这话可别给嘉龄听到,嘉龄并不知道她和我不是一个母亲生的。”

“我怎么会去讲这些!”可欣说,心底油然地浮起一层喜悦。她高兴嘉文待嘉龄的态度,很少有人对异母的兄弟姐妹不分彼此的,何况嘉龄的母亲还有那么一段不大名誉的事故!

夜很静,路很长,两个人的影子在地上忽前忽后地移动。只那么一会儿,就已经到了可欣的家门口。可欣的父亲原是×大学的教授,住的是公家的宿舍,父亲去世后,×大因为她们孤儿寡妇的,也就没有收回屋子。这是幢小小的日式房子,有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院子,里面栽了些棕榈树和扶桑花。可欣取出了钥匙,开开了花园的大门,嘉文的手扶在围墙上,深幽幽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她接触到他的眼光,一时间也忘了举步。好半天,他们就这样对视着。然后,还是可欣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