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忘川·覃衣(第3/9页)

她踩着柔曼舞步,将戏中女子柔弱却韧如蒲苇的性格表现得淋漓尽致,特别是最后殉情那一幕,双眼中透出对爱情的执着和夫君的贞烈,几乎让人觉得那把剑是真的要割下去了。

精彩绝伦的表演令众人心服口服,那些想为似水打抱不平的人也偃了旗鼓。

薛夜就坐在二楼最醒目的位置,她挑眼看去,他俊朗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那双如寒潭清泉的眼睛直直看着她,似要将她看穿。

她在后台换了衣裙,尚未卸妆,薛夜便挑起门帘走进来。她透过铜镜看着他,水彩浓重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桃花眼温柔得要淌出水来。

他走近她,嗓音听不出喜怒:“你叫什么名字?”

她微微攒起一个笑:“青衣。”

夜雨敲窗,他看着她,半晌,唇角露出莫名笑意:“许覃衣,我认得你的眼睛。”

她眼中闪过错愕,没想到这么轻易便被他认出,一时有些无措,他却猛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他凑近她,语气一如既往明朗,却带着幽幽冷意。

“不要妄图学她,许覃衣,你不是她。”

若是往常,她定然羞愤地转身逃跑,此时却露出温柔笑意:“我没有学她。唱戏不是学她,喜欢你,也不是学她。”

她深爱他三年,却是第一次将爱意表现得如此明显。薛夜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收回手,转身走了。

我喜欢你,不惧怕任何东西。就像戏中女子,为爱踏上生死路,艰难险阻无需顾。

在月宁掩护下她回到家,褪下风华妆容,铜镜倒映出白皙清丽的面容。她手指缓缓拂过这面莫名出现的铜镜,原本光滑的镜面竟像湖水一样荡漾开来,出现了一幅幅画面。

画面演绎着一名女子的平生过往,她听见咿咿呀呀的嗓音,唱着镜中女子的一生,待看完女子生平,她长袖一挥,踏着舞步低唱起来,唱得竟是镜中人的故事。

这是一面能帮助她完成夙愿的铜镜。

自覃衣登吟春楼,薛夜没有再买醉,她每次见他离座,总会以最快速度换衣卸妆,跟着他回家才放心离开。他其实发现了她,只是假装没看见,偶尔回头看见月光拉长她单薄身影,执着而孤单,心中有莫名情绪。

她很快成为吟春楼第一名伶。今夜她唱了一出不顾世俗樊笼追求心爱之人的名门闺秀,薛夜仍旧坐在老位置,仰头灌下一壶酒,摇摇晃晃起身离座。她换装追出去,看见他脚步踉跄,正扶着桥墩吐得厉害。

她将丝帕递过去,他胡乱抹了两下扔进河里,抬头醉眼朦胧:“许覃衣,你又跟着我做什么。回去唱你的戏,你不是喜欢唱戏吗?”

有过路人往这边看,她面露紧张扯了扯他的衣角:“你……小声点……”

他打了个酒嗝,瞧了四周一眼,突然笑出声:“怎么?还怕别人知道你就是那个唱青衣的覃衣?也对,书香门第的小姐竟然做此营生,传出去……”

话没说完,她突然踮起脚一把将他抱住。这个惊世骇俗的举动连薛夜都惊住,他像是突然酒醒,河风吹得他有些冷。

而她似乎比他更冷,整个身子,整个嗓音,都在发抖。

“我不管别人说什么,你喜欢听,我便唱给你听。你喜欢青衣,我便扮给你看。薛夜,你想要的,我都愿意做。”

他从未见过哪个女子如她大胆,如她爱得这般热烈,如她能将情话讲得这般温柔。

他想起他从山贼手中救下她时她瑟瑟发抖的样子,遇到他时会羞涩低下头不敢说话的样子,他醉酒后会默默送他回家的样子,那样持久而温柔的爱,他从未感受过。

覃衣再次登台已是十日之后,众人可谓是望眼欲穿总算将她盼来了,吟春楼再次爆满。暮色烟雾中,她将眼角微抬,薛夜依旧在二楼老位置,手心一把折扇微微打着拍子。对上她的眼神,有些不自在的别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