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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我,朋友,"对方用十分关切的语调追问道,"说真的,不跟别人说。你是不是在耍我?"

"或者是在耍她?"嘉妮丝插话道。

德莫特瞪眼瞧着他们:"我不太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索罗蒙律师用一根手指指着他,来回摆动,好像在法庭上质询一般:"你有没有教奈尔女士把她的故事一五一十地跟警方说,就像跟你说的那样一字不差?"

"是的,我当然是这么教她的!"

"啊!"索罗蒙律师心满意足地咕哝了一声。他耸了耸肩,两根手指插入西装马甲的兜里。"我的朋友,你是不是神经错乱了?你是不是完全彻底地疯了?"

"喂……"

"今天下午警方询问奈尔女士之前,已经几乎相信她是无辜的了。几乎相信了!你已经让他们的怀疑产生了动摇。"

"嗯?"

"然而--她一讲完她的那套证词,他们就不再动摇了。格伦先生和地方预审法官彼此看了一眼。奈尔女士不幸说漏了嘴,这是任何一个了解案情的人都不会放过的,她被不容置疑地认为有罪。完了!到此结束。我所有的才干,甚至经验,都用不上了。"

嘉妮丝·劳斯身边的小桌上有半瓶马提尼酒,还有三个叠在一起的茶碟,说明先前有三个人喝过酒。嘉妮丝坐下来,喝干了剩下的马提尼酒,脸上浅浅的红晕加深了。要是伊莱娜在这儿,她会有的好说。而德莫特并未注意姑娘性格的这一面。

他回头盯着索罗蒙律师。"等等!"他着急地说,"这个所谓的'说漏了嘴',是不是跟--皇帝的鼻烟壶有关?"

"是的。"

"我是说,她对鼻烟壶的描述?"

"正是如此。"

德莫特把手提箱扔在桌上。"完了,完了!"他毫不掩饰话语中的讥讽与苦涩,使得另外两个人不禁退缩。"那么,就是这个原本应当让他们确信她无罪的证据,倒成了让他们确认她有罪的证据了?"

律师耸了耸大象般的双肩:"我不明白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格伦先生给人的印象是个聪明人,"德莫特说,"他究竟是哪根神经搭错了?"他沉思道。"要么,也许是奈尔女士哪根神经搭错了?"

"她一定很难过,"律师承认道,"她的故事根本不能叫人为其所动,就算有些地方有理由认为是事实。"

"明白了。就是说,她没有将今天早上对我说的话,都说给格伦听?"

索罗蒙律师再次耸了耸肩:"至于说她对你说过什么,那是另一码事。我可不知道。"

"我可以说句话吗?"嘉妮丝轻声插话道。

嘉妮丝捻着鸡尾酒杯的杯颈。几次开口不对后,她用英语跟德莫特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都跟着这个阿庇乌斯·克劳迪奥斯(译注,Appius Claudius,古罗马督察官)折腾一整天了,"她朝索罗蒙律师点了点头,"他不是喉咙里叽里咕噜,就是摆他的架子。我们大家都焦急不安。妈妈、托比,还有本舅舅现在在市政厅。"

"哦?他们在那里?"

"是的,想见见伊娃,但显然没能见着。"嘉妮丝犹豫了一下,"我听托比说,昨夜他们大吵了一场。好像托比头脑不清(他平时不是这样的),对伊娃说了些话,今天后悔莫及。我从未见这可怜的孩子那样自责过。"

嘉妮丝迅速瞥了一眼德莫特的脸,这张脸已经越来越冷峻,显出一种危险的迹象。她继续捻着鸡尾酒杯的杯颈,手指抖得更厉害了。"最近这几天,"她继续道,"所有的事都是不折不扣的胡说。可我们还是支持伊娃的,不管您会怎么想。听说她被捕了,我们跟您一样大吃一惊。"

"听到这话,我很高兴。"

"请不要那样说!您看上去像……像个死刑执行官,或者诸如此类的人。"

"谢谢。我希望能做个死刑执行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