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小渔(第6/9页)

周末她没对江伟提这事。江伟买了一辆旧车,为去干挣钱多的养路工。他俩现在只能在车上做他俩的事了。“下个月就能还钱。”

他说,却仍展不开眉。看他肤色晒得像士人,汗毛一根也没了,小很紧紧搂住他。似乎被勾起一堆窝囊感慨,她使劲吻他。

十月是春天,在悉尼。小渔走着,一辆发出拖拉机轰鸣的车停在她旁边。老头的车。

“你怎么不乘火车?”他让她上车后问。

她说她已步行上下工好几个月了,为了省车钱。老头一下沉默了。

他涨了三次房钱,叫人来修屋顶、通下水道、灭蟑螂,统统都由小渔付一半花销。她每回接过帐单,不吭声立刻就付钱,根本不向江伟吐一个字。他知道了就是吵和骂,瞪着小渔骂老头,她宁可拿钱买清静。她瞒着所有人吃苦,人总该不来烦她了吧。不然怎样呢?

江伟不会说,我戒烟、我不去夜总会、我少和男光棍们下馆子,钱省下你好乘车。他不会的,他只会去闹,闹得赢闹不嬴是次要的。

“难怪,你瘦了。”在门口停车,老头才说。他一路在想这事。她以为他会说:下月你留下车钱再交房钱给我吧。但没有这话,老头那渗透贫穷的骨肉中不存在这种慷慨。他顶多在买进一张旧沙发时,不再把帐单给小渔了。瑞塔付了一半沙发钱,从此她便盘据在那沙发上抽烟、看报、染脚趾甲手指甲,还有望影。

一天她望着小渔从她面前走过,进卫主间,突然扬起眉,笑一下。

小渔淋浴后,总顺手擦洗浴盆和睑盆。梳妆镜上总是雾腾腾溅满牙膏沫;台子上总有些毛渣,那是老头剪鼻孔毛落下的;地上的彩色碎指甲是瑞塔的。她最想不通的是白色香皂上的污秽指纹,天天洗,天天会再出现。她准备穿衣时,门响一下。门玻璃上方的白滚剥落一小块,她凑上一只眼,却和玻璃那面一只正向内窥的眼撞上。

小渔“哇”一嗓子,喊出一股血腥。那眼大得吞人一样。她身子慌张地往衣服里钻,门外人却嘎嘎笑起来,拢拢神,她认出是瑞塔的笑。“开开门,我紧急需要用马桶!”

瑞塔撩起裙子坐在马桶上,畅快淋漓地排泻,声如急雨。舒服地长吁和打几个战僳后,她一对大黑眼仍咬住小渔,嚼着和品味她半裸的身子。“我只想看看,你的奶和臀是不是真的,嘻……”

小渔不知拿这个连内裤都不穿的女人怎么办。见她慌着穿衣,瑞塔说:“别怕,他不在家。”老头现在天天出门,连瑞塔也不知他去忙什么了。

“告诉你:我要走了。我要嫁个挣钱的体面人去。”瑞塔说。坐在马桶上趾高气扬起来。小渔问,老头怎么办?

“他?他不是和你结婚了吗?”她笑得一脸坏。

“那不是真的,你知道的……”和那老头“结婚”?一阵浓烈的耻辱袭向小渔。

“哦,他妈的谁知道真的假的!”瑞塔在马桶上架起二郎腿,点上根烟。一会就洒下一层烟灰到地上。“他对我像畜生对畜生,他对你傢人对人!”

“我快搬走了!要不,我明天就搬走了!……”

再一次,小渔想,都是我夹在中间把事弄坏了。“瑞塔,你别走,你们应该结婚,好好生活!”

“结婚?那是人和人的事。畜生和畜生用不着结婚,牠们在一块种,就是了!我得找那么个人:跟他在一块,你不觉得自己是个母畜生。怪吧,跟人在一块,畜生就变得像人了;和畜生在一块,人就变了畜主。”

“可是瑞塔,他需要人照顾,他老了呀……”

“对了,他老了!两个月后法律才准许你们分居;再有一年才允许你们离婚。剩给我什么呢?他说,他死了只要能有一个人参加他的葬礼,他就不遗憾了。我就做那个唯一参加他葬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