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毕业公演的表演厅位于建筑三楼。早期,这栋建筑是万圣园高级中学的教学大楼,一座偌大的石制阶梯贯穿中央,表演厅就位于大阶梯左边。十年前(1976年),表演艺术学院校区从位于索尔纳的电影城搬迁至此,原先的高中教学大楼就改成影剧课程的上课地点。

班特坐着,抹着口红。其实他已经梳妆打扮完毕,但他就是喜欢在表演前坐着,揽镜自照,瞧着自己粉白的脸庞,可以让他在表演前静下心来,放轻松,装得若无其事,让脑筋彻底放空……

就在当下这一刻,他手中掌握着自己的梦想。

他非常清楚,今天可是大日子,生死成败在此一举!

不过他尽量避免多想。

他平稳规律地呼吸着,他非常清楚自己绝不能带着紧张与不安步上舞台。透过镜子,他凝视自己,用粉扑轻轻抚过脸颊。

透过薄薄的墙壁隔间,他清楚地听见观众逐渐抵达会场,坐定,准备看表演。他听到群众的嗡嗡呢喃声和窃窃私语声。这些声音狠狠地刺激着他的胃部。这种刺激和恐慌就像孪生兄弟,密不可分。

他继续保持平稳规律的呼吸节奏,定神瞧着镜中的自己。

要是他无法自我控制,保持冷静,他就玩儿完了,就会像被激流冲走的物体一般。他绝不能失去专注力,不能让自己感到害怕恐惧。

很快就结束了。

然后,他就再也不用害怕了……

每次,班特和同学都得穿过这座石阶梯,才能到达表演厅下层的练习馆,或是最上层的舞蹈教室。舞蹈教室是舞蹈老师梅塞德丝·波约林的地盘,大家都称她“梅姐”。

她的前夫就是与史文博特·陶尔贝(1)同台演出的交响乐指挥乌夫·波约林。梅姐是班特最喜欢的老师。

班上总共六个男生、六个女生,三年来,大家夜以继日练习,一起训练,下了课一起喝酒狂欢,一起欢笑、流泪,终于一起走到这最后一步。他还觉得自己昨天才被录取,一切仿佛还像永恒一般长,怎么一下子就要毕业公演了?

然而毕业公演才是重头戏,现在,他们要登场了。获选,或被拒绝。被观众称斤论两,仔细打量,注视,比较。

身旁的同学既是患难同袍,也是舞台上的竞争者。前途与工作,一切就看今朝。

公演前,他们写信邀请全国各地剧院主任、导演、喜欢的演员,还有其他所有想得到的来宾,希望这些人能够大驾光临,观赏他们的表演,然后,给他们一份工作。

此刻,观众已经就座,等候着。有一两个乳臭未干的二年级学生匆匆忙忙跑进来,在座无虚席的观众席上找不到座位,发着牢骚。

许多来宾都大有来头,包括斯德哥尔摩市剧院主任拉许·爱德斯壮,大导演凯夫·赫恩、毕昂·梅兰德,还有苏珊娜·厄斯腾都到了。他们全班都写信邀请苏珊娜,班特更是写了两次——更令他受宠若惊的是,这两次都获得她的亲笔回信,而且回得相当详尽!

好几家剧院的主任为了这场毕业公演,千里迢迢从全国各地抵达斯德哥尔摩,还有国家剧院的主任,不过皇家剧院的主任倒是缺席了,这是很严重的失算。到场的还有广播剧院的两位节目制作人、电视台的剧作家,以及来自全国各大报——《今日新闻》《瑞典日报》《晚报新闻》的影评人。

班特坐着,揽镜自照,仔细审视镜中的自己。

他和班上其他男生共享化妆区,那其实还称不上是化妆区,只是个摆了一堆梳妆镜的房间而已。女生们的化妆区格局相同,这两个房间之间的门敞开着,好让所有人能够自由进出。

房间最深处,是一扇敞开的窗户。

从窗外望去,外面晴空万里,阳光明媚。一个无比美好的夏日,似乎是个好预兆,似乎暗示着无比美好的盛宴即将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