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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瞬间,两人凝眸相视。然后,她的老伴转过身去,快步离开厨房。

“你要去哪里?”莎拉的叫声听起来惊恐不已。

但他跟她一样,不愿意,更无法回答,无法说出那个字。

他勉强开口:“我没办法……”

然后,艰难地把话说完:“好闷,我……需要透透气。”

房屋后方是一座低丘,森林就从这里开始向外延展。哈拉德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干什么,他只是一直走,一直走。

走出房屋,踏上那座低丘。他现在只意识到,自己必须到森林里去。

他蹒跚,摸索前行,踉跄了一下,看不见自己究竟脚踏何处。

他哭着,呜咽着,泪流满面,从未感到如此孤独,无依无助。

泪水就像断线的珍珠不断落下,他无法抑制,只能任其漫流。

他那与众不同,时而难以理解,时而特立独行,至亲至爱的儿子。

现在,病魔牢牢攫住了他的儿子,张开恶心的血盆大口,将他像龙虾一般,生吞活剥,又吸又吮。

然而,出于内心的耻辱,他竟不能放声尖叫,不能与任何人谈起这件事,不能求助,只能独自忍受所有痛苦。

他如何能够承受?无比孤独,无依无助。

他在维姆兰深不见底的密林中蹒跚前行,脑海突然想起《圣经》中一段诗篇:“我从绝望阴暗的深渊前来,远离沮丧,远离无助,远离耻辱……”

不幸的是,等待他们的不是宽恕,不是恩典,更不是救赎。

等待他们的,只有永无止境的欺骗。

对他们而言,上帝已死。

在前方等待他们的,只有深不见底、阴暗、潮湿、散发着沼泽尖石等腐朽气味的浓密森林。

哈拉德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完全不知道该往何处去时才停下脚步。他抬头仰视从树梢透出的天空:乌云密布,幽暗沉郁。

他摇摇头,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对谁摇头。

对他们而言,上帝已死。没有上帝,更没有救赎。

此刻,他正站在离家数百公尺外,在一望无际的密林深处。他突然听见儿子稚嫩、欢愉、清脆的声音。

“爸爸,你怎么了?你看起来好难过。”

拉斯穆斯就站在他身旁,一如往常,眯着眼睛,偏着头,好奇地瞧着他。哈拉德难掩悲痛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拉斯穆斯究竟几岁?8岁还是9岁?

一切仿佛还是昨天的事,但遗忘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到使人措手不及。

“没事,我没事。”哈拉德叹了口气,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悲痛。他不想让儿子担惊受怕。

拉斯穆斯皱了皱眉头。

“你看到那头白麋鹿没有?”

哈拉德感到困惑不已,四处张望着。眼下,除了自己、儿子,还有密不见底的树林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没有,我没看到。”

“它们不常出现的。”儿子冷静地说道。然后,只剩下哈拉德孤单一人,独自留在深林之中。

本杰明走回拉斯穆斯身旁,紧握住他的手。

“你一定要挺住,哈拉德和莎拉很快就来了。”他柔声说。

他已经无法确认,拉斯穆斯是否听懂他所说的话。

此刻,他们已与圣灵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