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新在哪里(第3/4页)

美洲的动植物与旧大陆完全不同,而这一事实直到很久之后才进入欧洲人的认知。哥伦布第一次航行归来时就将许多鹦鹉带回到西班牙,这些金刚鹦鹉的个头比非洲鹦鹉要大得多。它们立即引起了人们的好奇心,并被拉斐尔放进了梵蒂冈凉廊风格怪诞的装饰之中。

但是总的来说,美洲的新物种似乎并没有引起很大的轰动。欧洲人很快就饲养起火鸡,但他们把它跟珍珠鸡搞混了,错以为火鸡也起源于亚洲。

最令人浮想联翩的美洲动物莫过于犰狳,其力量之强大使得人们在寓言画中将美洲画成一个装备了弓箭、赤裸地骑在犰狳身上的女人。

当欧洲人来到这片广袤而肥沃的土地上时,他们原本期待着能发现许多体型巨大的动物,但是现实令他们感到失望。美洲确实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动物,但大部分体型都不大。这就是为什么编织哥白林挂毯的工匠会给巴西动植物的华丽图案中增加一些和美洲没有任何关系的动物。其中既有最能代表新世界的动物形象,比如说食蚁兽、貘、犀鸟、蟒蛇,但也有非洲象、亚洲孔雀,以及由欧洲人带到美洲的马。

与动物相比,美洲植物征服欧洲的脚步要缓慢得多,但影响却更为深远。土豆、西红柿、玉米和可可将在西方农业和饮食中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棉花和橡胶将成为工业生产中不可或缺的原料;而烟草将改变人类的行为习惯,可是普罗大众要在多年以后才明白它们都是来自美洲的新物种。在16世纪,博物学仍然以古希腊和古罗马的典籍为基础:学者感兴趣的并非与已有物种有所区别的新奇和不同寻常,而是新物种能否归类到经典著作已然提出的分类之下。

在展览中,我们还能看到一幅弗拉芒画家或德国画家于1558年创作的水彩画,它是我们已知的最早描绘土豆(在几年前经由秘鲁进口到西班牙)的画作;还有一张于1574年在安特卫普发行的报纸,上面登载了人类历史上第一幅烟草植物的图片。印第安人的小脑袋对着一根奇形怪状的竖管子吞云吐雾,这样的场景绝不会被任何探险家所忽略,而且有些欧洲人还认为这种植物应当具有毒性或者疗效。

到了17世纪,在将西班牙人赶出巴西之后,以及在被葡萄牙人赶走之前,荷兰人往这片殖民地派遣了许多科学家和艺术家,对其自然生态进行研究。阿尔伯特·埃库特[2]的画作代表了荷兰的大自然与巴西作物的相遇。腰果、释迦、西番莲和菠萝在荷兰的天空下堆成一座美味与香味的小山。美洲的南瓜与欧洲的卷心菜、芜菁混在一起,象征着大西洋两岸植物世界的联合。

还有一幅现藏于卢浮宫的弗兰斯·扬松·波斯特[3]画作,标志着荷兰风景画家与巴西大自然的相遇。在他的画作中,我们也确实目睹了一个异质的世界,产生了眩晕的感觉:一条宽阔、宁静的大河几乎将一座军事堡垒吞没;画面的前景是一株仙人掌,像树木一样有着诸多枝杈,还有一只奇怪的动物(那是一只水豚,是现存最大的啮齿类动物);画面中弥漫着炎热,令空气显得更为滞重。

通过波斯特于17世纪在巴西创作的绘画作品,我们仍然能够感受到美洲发现给人们带来的一种焦虑感,以及遭遇未经定义、超出我们期待的事物时所体会到的动荡。巴黎大皇宫的这场展览给我们带来的第一印象是,当旧世界还不明白它所面对的新世界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当信息仍旧残缺匮乏,而所谓的现实总是充斥着错误与幻想的时候,旧世界正在尽着最大的努力,捕捉着新世界的形象。

就在荷兰画家发现巴西的17世纪,其他画家的笔下的美洲也化身为神话人物,它成了世界的第四大陆,被赋予神话人物一般的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