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第5/10页)

她想起韦德,还有好几天来暗藏在她心头的那个秘密。不,她决不愿意让她的孩子们在充满仇恨和不安、酝酿着暴力和痛苦,陷于贫穷、苦难和危险的一片混乱之中成长。她决不希望她的孩子们知道这一切。她需要一个安定的、有良好秩序的世界,可以让她朝前看,深信孩子们未来平平安安的。她希望她的孩子们面对的是宽厚、温暖和丰衣足食的世界。

弗兰克以为这一理想可以通地投票选举来实现。投票选举?那又用吗?南方的好人再也不会有选举权了。世界上只有一种东西,一种能抵抗命运带来任何灾难的可靠保障,那就是金钱。她狂热地向往着要有钱,要有许多许多钱,便他们能抵抗一切灾难,平平安安。

她突然告诉弗兰克,她快要有孩子了。

托尼逃走以后的几星期日子日子里,皮蒂姑妈家屡遭北方佬大兵的搜查。他们事先不打招呼随时闯进屋里来,在各个房间穿来穿去,见人便盘问,翻箱倒柜,甚至连床底下也要搜查。军方当局听说有人曾劝过托尼到皮蒂小姐家去,因此他们断定他藏在那里或附近什么地方。

这样,皮蒂姑妈便经常处于彼得大叔所谓的“过分紧张”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卧室里会闯入一个军官和一帮子大兵。弗兰克和思嘉都没有提到过托尼的匆匆来访,因此老太太即便想透露出透露不出任何消息来。她哆哆嗦嗦地分辩她有生以来只见过一次托尼·方丹。那是1862年的圣诞节,这话倒一点不假。

“而且,”她为了把情况说得更有利些,又赶忙向北方佬士兵们补充一句,“那时候他喝得烂醉呢。”

思嘉刚刚怀孕,感到很不舒服,心情也很不好,一方面很憎恨那些穿蓝军服的大兵闯入她的私室,顺手牵羊拿走一些他们喜欢的小玩意儿,一方面也非常害怕托尼的事会最终毁了他们大家。监狱里关满了人,他们都是没有多少理由便被抓进去的。她晓得哪怕查出来蛛丝马迹,不仅她和弗兰克,就连无事的皮蒂也得去坐牢。

有一段时间华盛顿大肆宣传动没收全部“叛逆者的财产”,以便偿还合众国战绩。这种宣传鼓动合得思嘉处于一种极为痛苦的忧虑之中。此处,当前亚特兰大还盛传一种谣言,说凡是触犯军法者都要没收其财产,思嘉知道了更是吓得发抖,生怕她和弗兰克不仅会失去自由,还会失去房子、店铺和木厂。即使财产没有被军方没收,但是如果她和弗兰克被送进了监狱,那同没收还有什么两样呢,要是他们自己不在,谁来照管他们的生意呀?

她埋怨托尼给他们带来了可怕的麻烦。托尼怎样对自己的朋友作出这样的事来?艾希礼怎么会叫托尼到他们这里来呢?她再也不愿帮任何人的忙了,因为这似乎意味着让北方佬像一窝蜂似地拥来向她勒索。是的,她会将需要她帮助的人都拒之门外。当然艾希礼除外。托尼来过之后的几个星期里,只要外面路上有一点动静,她便会从不安的睡梦中惊醒,生怕是艾希礼由于帮了托尼的忙也在设法逃跑,到得克萨斯去。她不知道艾希礼现在的情况怎样,因为他们不敢往塔拉写信透露托尼半夜来访的事。他们的信可能会被北方佬截取,给农场带来麻烦。但是几个星期过去了,没有什么坏消息传来,知道艾希礼总算没有被牵连上。最后,北方佬也不再来打扰他们了。

但是,即使这样,思嘉仍然没有从托尼来访时开始的恐惧中摆脱出来。这种恐惧比围城时的炮弹所引起的震惊更为厉害,甚至比战争最后几天里谢尔曼的部队所造成的恐怖还要厉害。似乎托尼在那个暴风雨之夜的出现一下子把她眼前那幅仁慈的屏障搬走了,迫使她看到了自己的生活其实是很不牢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