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第4/10页)

“我不知道,”他茫然地说,并且觉得没必要管它了。因为这实在是意外碰到的一堵石墙,而她突然感到特别疲乏,连骨头都酸疼了。她为什么要那样拼命工作,拼命挣扎,并把自己折磨完呢?每一番挣扎的结果都好像是失败在等待着嘲弄她。

“我不知怎么办好,”她说。“但是千万别让爸知道了。那会使他烦恼的。”

“我不会。”

“你告诉过别人吗?”

“没有,我一听说就来找你了。”

是的,她想,无论是谁听到了什么坏消息都会立即来找她的,而她对此感到烦透了。

“威尔克斯先生在哪里?说不定他能出些主意。”

威尔用温和的眼光看着她,这使她感到,就像从艾希礼回家的头一天起那样,他是什么都明白的。

“他在下面果园里劈栅栏呢。我刚才拴马时听见他的斧子声。不过他赚到的钱决不会比我们所有的更多一些。”“要是我想同他谈谈这件事,我可以谈,难道不行吗?”她突然高声说,同时踢开那块裹着双脚的旧棉絮,站了起来。

威尔不表示反对,但继续在炉火前搓着双手。“最好披上你的围巾,思嘉小姐。外面怪冷的。”

可是她没戴围巾便出去了,因为围巾在楼上,而她现在需要见艾希礼,把她遇到的麻烦摆在他面前。这可是非常紧迫的事,不容再等了。

要是能发现他独自一人在那里,那该多幸运啊!自从他回来以后,她一直没有私下单独同他谈过半句话。他常同家人在一起,经常有媚兰在他身边,后者总不时地摸摸他的袖子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确信他真的在那里。这副亲昵的样子曾惹起思嘉的满腔炉火,虽然有几个月她心想艾希礼兴许已经亡故,因此这种情感也逐渐平息。如今她决定独自去见他。这一次不会有什么人妨碍她同他单独谈话了。

她从光秃秃的树枝下穿过果园,她的双脚全被潮湿的野草打湿了。她听见从沼泽地传来艾希礼劈栅栏时斧子震动的响音。要把北方佬恣意烧光的那些篱笆重新修复,是一桩很艰苦而费时的劳动。一切工作都是艰苦费时的,她很不耐烦地这样想,并为此感到既厌倦又恼火又烦闷透了。假如艾然希礼就是她的丈夫而不是媚兰的,那么她去找他时,可以把自己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嚷着搡着,将身上的负担都推给他,叫他尽最大的努力加以解决,那该有多好啊。

她绕过一丛在寒风中摇摆着光秃秃的树枝的石榴树,便看见他倚着斧把,用手背擦拭着额头。他身上穿的是一条破粗布裤子和一件杰拉尔德的衬衫,这件衬衫以前完好的时候只有开庭和参加野宴时才穿的,如今已经邹巴巴的,穿在新主人身上显然是太短了。他把上衣挂在树枝上,因为这种劳动是要流大汗的,她走过来时,他正站着休息。

眼见艾希身披褴褛,手持利斧,她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怜爱和怨天之情,激动得难以自禁了。她不忍心看见那温文尔雅、心地纯洁而善良的艾希礼竟是一副破衣烂衫,辛苦劳累的模样。他的手天生不是来劳动的,他的身体天生也只能穿戴绫罗。上帝是叫他坐在深院大宅之中,同宾客们高谈阔论,或者弹琴写诗,而这些音韵优雅的作品又毋需有什么涵义。

她能容忍让自己的孩子用麻布袋作围裙,姑娘们穿着肮脏的旧布衣裳,让威尔比大田里苦力工作得更辛苦,可是决不忍心让艾希礼受这种委屈。他太文雅了,对于她来说是太宝贵了。决不能让他过这样的生活,她宁愿自己去劈木头,免得眼见他干这种活时自己心里难受。

“人们说亚伯·林肯就是劈栅栏出身的呢,”当她走上前来时艾希礼这样说。“想想看,我可能爬到多么高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