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会讲汉语的小贩(第3/5页)

翰文和杨阳每天扛着摄像机、顶着酷热、冒着被流弹击中的风险在班吉市里四处采访。在当地导游的帮助下,他们还靠近郊区政府军和反政府军交战的地方,躲在小山包后拍了不少相互对射的场景。

每天中午,他们都会和远在北京的中文主播做现场连线直播,晚上还要和在内罗毕的翠丝做英文直播。

班吉的互联网信号非常差,他们改用海事卫星系统做现场连线也不稳定,经常掉线,或是只有声音没有图像。

尽管如此,这几期关于中非共和国内乱的节目仍然获得了很高的收视率。翰文和杨阳冒着生命危险拍摄的那些令人震撼、充满冲击力的画面让遥远的非洲大陆再次引起了人们的关注。

期间,翰文请恩加里教授来电视台做过一次北京、内罗毕和班吉三地连线的嘉宾访谈,请他从一个非洲人的角度谈谈非洲这片大陆为什么总是被战火和动乱蹂躏。

“我们非洲人习惯抱怨这都是别人的错。以前老是抱怨一切都是殖民主义者的错,现在则是抱怨美国佬、欧洲佬给予我们的援助太少。”恩加里说,“可是我要说,如果我们只是膝盖站起来了,而思想上仍然跪着,我们就永远不可能像中国人那样主宰自己的命运。

“殖民主义者如果不来,我们还住在树丛里,光着身子,用野果子充饥。而殖民主义者走了五十多年了,我们仍然守着地球上最富饶的土地、最丰富的资源哭喊着要援助。我们对殖民主义者是又羡慕又害怕,而对待跟自己同样肤色的人却是既厌憎又凶狠。

“如果我们不能改变自己的思维范式,也许很多年后非洲仍然会跟现在一样,继续在贫穷、内斗、疾病的泥潭里挣扎。”这是恩加里的结论。不出所料,这段话在播出前被坐在北京办公室抱怨空调的编辑剪掉了。

从班吉回到内罗毕不久,翰文接到恩加里的电话。恩加里问翰文是不是还想做关于大象盗猎的节目。翰文说那当然,他一有空就四处问有谁知道大象盗猎的事。当然华人是不愿意跟他谈这个问题的。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问到的肯尼亚人也不愿意谈这件事,或者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然后转换了话题,当他从没提过tembo(大象)这个词。

“那很自然啊。你是个记者,跟你说的任何话都有可能被你做成节目播出去,他们当然不敢和你聊这件事。”

“那我该怎么办?”翰文觉得自己有点抓瞎。这种情况他在东部非洲还是第一次遇到。通常,他只要用流利的斯瓦希里语同肯尼亚、坦桑尼亚、乌干达的当地人打招呼,他们都会称他为rafiki(朋友)或是kaka(兄弟),然后搂着他的肩膀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找到了一个参与过盗猎大象的人。那天我跟在内罗毕大学教中文的张光明教授说有一个中国记者想做大象盗猎的纪录片。他说有一个卖木雕的小贩经常来他班上旁听汉语课。这个小贩叫卡茅,曾不小心对张教授说起他以前干过猎杀大象的事。”

“卡茅在哪里?请把他的电话号码给我。我现在就去采访他。”

“不行。我和张教授一起跟卡茅通了个电话。他无论如何都不愿见你,他说以前的事如果传出去,他一家老小就会有生命危险。”

“那怎么办?”翰文心说,教授你还不如不打电话告诉我这事呢。

“卡茅在内罗毕市中心的城市市场里卖木雕,他的铺位是09号。你可以去找他,说是张教授介绍你来买木雕的。你看能不能想办法让他跟你单独聊聊。你最好从他的店里买几个木雕,赢得他的好感。他做的木雕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大象,就像马上要活过来一样。”

“那我星期五下午去吧。”

“千万要小心,不能给他带来麻烦。卡茅虽然干过猎杀大象的事,但他已经洗手不干了,家里还有多病的母亲和一群弟弟妹妹要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