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维诺的生平与创作(第5/14页)

卡尔维诺以他自己对抵抗运动的独特的认识方式,从一种截然不同的角度和逻辑去揭示抵抗运动的实质含义。正象游击队政委基姆对司令员的一席谈话中所说:“那么,他们为什么要打仗呢?因为他们没有祖国。既没有真实的祖国,也没有臆造出来的祖国。但他们有勇气,因为他们身上有一股子怒气。他们的生存受到触犯和伤害,他们在生活的道路上看不到光明,他们的家又黑又脏,他们之中有人从小就学坏,满嘴脏话。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只要走错一步或心血来潮,一气之下就会站在法西斯那一边去,并以同样的疯狂,怀着同样的仇恨去开枪扫射。对他们来说,站在我们这边还是站在他们那边都没有什么两样。”

作者亲身参加过利古里亚地区的抵抗运动。他在小说中塑造的人物形象都是人们所熟悉的,也是令人感到亲切的。在战争年代中,卡尔维诺曾与这些人朝夕相处,出生入死,他曾与战友共同分享过盛在一个饭盒中的栗子。当时,他曾为他们的命运而感到痛苦,也赞赏他们勇往直前、视死如归的精神和毫不利己的处世态度。可是,作者在小说中却给他们抹上了古怪可笑的色彩,画出了令人悱侧而又令人恐怖的脸谱,还赋予他们明暗交替的性格和各种恶习。主人公皮恩满脸雀斑,整天哼唱淫秽的黄色小调;厨师曼奇尼纹身;连队政委身上长满虱子;连长因与厨师的妻子调情而受处分后,竟然在激烈的战斗时刻与那女人躲在杜鹃花丛中做爱。这些都是“非英雄人物”,甚至是“反面人物”,即“扭曲”了的人物。卡尔维诺正是透过表现主义的镜头捕捉并反映出“反面”人物的真实形象,正是从这种“反面”的角度寻觅到独特的节奏和脉络,渲染了一种既反映历史现实而又超越历史现实的创作意境。

著名作家帕维塞(1908—1950)在1947年介绍这本小说时曾这样说:“笔下生辉的卡尔维诺,在此书创作中表现得象松鼠一样的机敏,他善于把游击队员的生活写成象在森林里发生的童话故事一般,是那样的五彩缤纷,那样的引人人胜,那样的‘非同寻常’。”

故事发生在意大利西部利古里亚海沿岸的圣莱莫,那里终年长满棕榈,到处是别墅、旅馆和赌场,古城的小巷,山涧的潺潺流水,葡萄园和橄榄园四周的古老墙垣,山间盘旋而上通往松林的小径,满山遍野的栗子树,还有阿尔卑斯山脚下蜿蜒曲折的山谷,这些对自幼生长在这里的卡尔维诺来说就很熟悉和感到亲切的自然景色,在作者的笔下显得那么浪漫和非同一般,使其故乡的山山水水既带有童话般的色彩,又蕴含着人类历史发展的进程。战争期间,在那长满栗子的树林中,携带各种武器的人们相互追踪和躲藏;那开满杜鹃花的田野也变成了危机四伏的陷井,人们经过那儿时,成串的子弹在头上嗖嗖飞过……

作品以丰富的想象力把人物的感情与自然景色融为一体,把主人公皮恩对外部现实世界的感受寄寓在一种童话般的幻想之中,表现了作者对美好的社会的向往。这一特点充分体现在皮恩受命去埋葬那只被厨师活活弄死的小鹰的那段描写当中:“死鹰在他的脚边。起风了,空中飞过云彩,大片大片的乌云在他头顶上飞过。皮恩给鹰挖了一个坑。鸟跟人不一样,挖个小坑就行。皮恩手里拿着那只死鹰,见它闭着眼睛,翻着白眼皮,跟人死的时候一样。皮恩掀开鹰的眼皮,下面是圆圆的黄眼睛。他真想把死鹰扔进空荡的山谷中,看着它张开翅膀飞起来,在他头上盘旋而过,然后朝远处飞去。而他,就象有仙女的童话故事中一样,跟在它后面追,越过山冈和平原,到一个人人都那么善良可亲的富有魅力的国度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