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燃烧的箭山(第4/8页)

警官重新坐稳。“好好把握。像以往一样,咱们一定能摆脱困境。出发!”

“是的,长官,”埃勒里咬着牙说。他的目光中充满痛苦,并不是烟雾引起的。杜森博格车发动起来,“用不着四下里看,真的,你应该明白,”他的话语中透出一种怜悯之情,“没有出去的路。这是唯一的道路——根本没有小路……爸,不要再离开座位。用手绢把鼻子和嘴都捂起来!”

“我说过了,出发!”老人不耐烦地嚷道。他的眼睛发红,闪闪发亮,就像水洗过的煤块。

杜森博格车摇晃着向前开去。车身上射出去的灯光也只是把盘绕着车身的黄白色的烟雾照得更醒目。埃勒里此时完全是在凭本能而不是感觉驾驶,这无异于拼命。表面看上去他很坚定,实际上他脑子里在急速回想这糟糕的路面上的每一个起伏和倾斜。这里应该有个弯道,接下来似乎是坡道……

现在,他们已开始不停地咳嗽。尽管有太阳镜的保护,埃勒里还是泪流不断。已经饱受各种异味刺激的鼻孔里又有了一种新的怪味,是橡胶烧着后才有的气味。轮胎……

随着热空气飞腾起来的烟尘,在未燃尽的时候又轻轻落在他们的衣服上。

尽管周围全是树木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还是能听到从山下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微弱的救火车的警笛声。一个来自沃斯奎瓦的警告,埃勒里觉得好笑。他们看到了火,救火的人越聚越多,手里拿着水桶、连枷、现做的长柄扫帚,一群群地扑向燃烧的树林。这些人都有过扑打山火的经验。毫无疑问,他们能控制这场灾难,说不定火会自己熄灭,或者凑巧下一场雨就解决了问题。但有一点似乎已经明确,这两位姓奎因的先生将在这林间燃起大火的路上送命,这里远离纽约的中央大街和百老汇,而且没人会注意到有这么两个人从这个突然变得无比珍贵的甜蜜的世界上消失……

“在那儿!”警官尖叫着欠起身来,“是在那儿!艾尔,我知道了,我想起来了!”他手指着左边,在座位上兴奋地上下跃动,那声音既给人如释重负之感,但也分明带着一种哭腔,“我想起那条小路来了。停车!”

心惊肉跳之间,埃勒里紧踩刹车。在烟雾的裂缝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洞,那里显然是一条路,通向陡峭得难以立足的山坡。那里相当于箭山的胸脯,茂密的树林像是巨人的胸毛。

埃勒里在全力对付方向盘。杜森博格车咆哮着往后退,接着向前猛冲。换成二档时,车轮陷进松软的土里,而此处刚好是大路上一个倾斜的地段,发动机呜咽着发出悲鸣——车子只能一寸一寸地移动。它拼尽全力向上攀登,终于加快了速度,一鼓作气爬到了高处。现在路面上开始有风了;转了一个弯后,风力更大了,夹着一种松针发出的难以形容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不可思议,短短二十秒钟,他们逃离了火海、烟尘,把厄运和死亡甩在了身后。

周围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天空、树木和道路。甘霖般的空气不冷不热,滋润着他们饱受煎熬的肺部和喉咙。沉浸在虎口余生的庆幸中,两人好一阵都一言不发,只管随着深深的呼吸贪婪地享受这失而复得的清新和平静,直到全身都已舒畅,他们才出声地笑起来。

“噢,上帝,”埃勒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停下了车,“这一切——一切都太神奇了!”

警官咯咯地笑着说:“一点儿都不错!哎呀!”他颤抖着把手绢从嘴上拿开。

两人都摘下帽子,让凉风尽情地从头顶吹过。可当他们想穿透黑暗看清彼此时,两人又都沉默了。刚刚轻松下来的心情又沉重起来。埃勒里松开手刹,再次把杜森博格车发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