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束(第2/2页)

“真加,要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瞧我说这说那的,你别见怪呀。”裕志走后,母亲突然说起这种话来。

我在洗东西,听不太清楚,就问:“怎么了?”

“布里斯班你其实不想去的,可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会不会这样?”母亲道。

“没有的事,我高兴着呢。”我说。

“那就好。我想你最好出去散散心,感觉上。”母亲笑起来,回自己房间去了。

这种时候,我会想,莫非所谓血脉不相连指的就是这种情形?就我而言,有母亲在背后支持我,我当真很开心。

我认为,假如单是平平常常的言行举止便显得过分劳神费力,就有问题了。在我看来,平常,大抵上人们都显得过分劳心劳力。我不懂,为什么要那样努力,朝的又是什么目标?

话虽如此,我的人生倒也并非如何地精彩满溢。我感觉自己的人生,仅仅是在体味着某种金光灿灿的东西经过之后的、它尾端的闪亮处。当然,为了生活而任性撒娇的事,我多半不会做。我决不会不顾念母亲的工作及母亲的情形,而优先考虑自己的心情,那是因为我做那一点点工作她就让我待在这个家里。即使父母再怎么相劝,我也不会让他们花费无谓的金钱让我进我多半不可能去的大学。此外,基本上,无论情形如何我也不会对裕志所说的话表示轻忽。无论处在怎样的情绪中,健康始终是我所关心的。我是非常现实的。若非如此,院子不会带给我冥想空间,院子里的风景将变成容纳我娇纵的心的延伸,即被随意排放的美梦的空间;父母则恐怕在疼爱我这个拥有不太可谓一般的经历的女儿的同时,内心某处却早已想要赶我出门;而自己,即使成了老太太也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待在院子里度过余生。我并不怎样脆弱。但即便如此,即便我一直是那样地要自己看清现实,现实还是让我有所感悟。

长此以往,其间尽管将发生各种各样的事,这份感悟也不会丢失,那就是,像这样的如此之金光灿灿的美梦,我可以尽情地做完之后再从这个世上消失,这也许是准许的。

我想,这,正是院子、自然以及微不足道的幸福等等那些东西所带给我——虽不太热闹有趣开心快活却踏踏实实过活的我——的魔法,对我的恩宠。

之后几天,我脑子里光想着旅行的事。看着裕志簇簇新的护照以及新照片,我就有一种亮堂堂的感觉,很开心。布里斯班的母亲那里我也打过电话了。我知道:现实正朝着目标切切实实地在移动。

裕志开始在我房里过夜了。

一天夜里,刚刚关灯睡下,一阵风从窗口吹进来,蓦地将一缕花香送达我鼻孔。花香来自裕志扎的花束,我将它们制成了干花。我回想起那时的情景,对他说:

“谢谢你前段日子每天给我送花。”

“扎花很有趣,为了采小花我还去了很远的河边。”裕志的回答传了过来。

“里面也有四片叶子的三叶草吧。”我说。

“没想到很快就找到了。”他说。

“非常感谢。我好开心。晚安。”

“晚安。”

黑暗中,裕志扎给我的一把把花束的干爽味道飘飘绕绕,令人神清气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