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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她现在很少恐惧,但一个女人孤身前行仍然不太合适,有人相伴会更安全。阿尔梅里亚挤满了难民,许多人打算离开,可以结伴同行。她决定打听一下。在排队买面包时,她与身边两个女人谈了一会儿。她们打算再待一阵子,但说认识一对正打算带着女儿离开的夫妻。

“我听到他们说,想尽快离开。”较为年轻的女子对姐姐说。

“是的,就是这样。他们有亲戚住在北边什么地方,打算投奔亲人。”

“等买到面包,再带着你去找她们吧。你不能一个人走,我保证他们会很高兴有你陪伴。”

梅塞德丝与两名女子一起排队买到了面包,然后向阿尔梅里亚边缘的一所学校走去。她们要与几百名伙伴临时住在那里。梅塞德丝觉得有点怪异,教室里的成年人比儿童还要多,椅子和课桌堆在墙角,陈旧的毯子铺在地板上。墙上仍然陈列着让人愉快的儿童绘画作品。它们似乎与环境极不相称,像是在提醒人们旧秩序是如何被颠覆的。

那对姐妹找到了她们放包裹的地方。同一个房间还坐着一位中年女人。她好像在缝补袜子,但走近一看,梅塞德丝发现她是在修补鞋子。皮面十分柔软,磨损那么严重,用一根普通的缝衣针都可以刺穿。她几乎是在将这只严重损坏的鞋子重做一遍。没有鞋子,她哪儿都不能去。

“杜阿尔特太太,这个女孩叫梅塞德丝。她想去北方。她能跟您一起去吗?”

女人继续做手中的针线活,连瞟都没瞟一眼梅塞德丝。

梅塞德丝抚摸着上衣口袋中舞鞋的圆形鞋头,两个口袋里一边一只。有时候,她几乎忘记它们,但它们那种让人安心的重量感一直都在。

“我们还不走。”杜阿尔特太太抬头看了看梅塞德丝的脸,“但我们走时,你可以跟我一起走,只要你愿意。”

她说这些话时,不带丝毫温暖,更没有任何欢迎的意思。虽然这里很闷热,梅塞德丝仍然打了个冷战。她理解有些人会失去关心他人的能力。很多人都目睹了可怕的暴行,在这个女人的眼中能看出这一点。她对陌生人毫无兴趣,或许对自己的亲人也是如此。

过了一会儿,一位和梅塞德丝年龄相仿的少女出现了。

“你买到什么东西了吗?”她母亲问道,也没抬眼看女儿。

“买到了。”女儿答道,“但也没多少,只够一个人吃。”

“但我们有三个人,包括你父亲——现在是四个人了,如果这个女孩打算跟我们一起走。”她朝梅塞德丝看了一眼,说道。

梅塞德丝往前迈了一步。刚才介绍她们相识的两姐妹已经走了。“你的熟人说,我也许能跟你们一起走,我们都打算去同一个方向。是这样吗?”

梅塞德丝对女孩说话时有些踯躅,不知道是否会受到相同的冷遇。

女孩上下打量她,眼神中不是怀疑而是好奇。“对,我想是这样。”她的话中带着明白无误的温暖。

“过来,找个地方和我一起把这个东西弄熟吧。”女孩说着,挥动手中装着扁豆的可怜的小包,“一定能煮熟的,而且我看你还有些面包。”

然后,两个女子开始排队,等待使用一间小厨房。她们已经习惯了排队。这个地方,熟人很可能变成朋友。

“我很抱歉,我妈好像不太友好。”

“没事。我完全是个陌生人,为什么她应该对我友好呢?”

“她过去不是这样。”

梅塞德丝深深地看着女孩的脸,似乎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对方有着女孩的肤色和年长女人的双眼,里面盛满了悲伤,仿佛已经经历了一生的苦难。

“是因为我哥哥爱德华多。那时他跟三个朋友一起走。他们几个走在我们前面,后来我们走散了。妈妈的鞋底都快磨穿了,脚后跟开裂,流出了血。她走不了太快,但爱德华多早就不耐烦了。在一次空袭中,我们都幸免于难。飞机飞走后我们往前走,看到了他们几个。四个人都死了,在地上躺成一排。人们把他们从路中间搬到了路边,这样走路时就不用绕开了。另外几个人的父母还没赶上,所以我们最先认出他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