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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是。”米格尔赞同。

“也许是因为它们是黑白照片。”她仓促地说,“看上去像是来自一个遥远的年代。不可能是上个星期拍摄的,不是吗?”

“对,你说得对。它们拍摄于一个特殊的时代。”米格尔回应道,“历史上一个非常特别的时刻。”

他的陈述似乎含义深远,索妮娅感觉到这些照片对于米格尔,像对于她一样意义重大。她忍不住继续这个话题。“那么,”她故作随意地说,企图掩饰自己的兴趣,“跟我说说吧,格拉纳达出了什么变故?”

她坐在吧台前,从一只玻璃碟里拣起一袋细长的糖粉,倒入咖啡。米格尔将玻璃杯擦干,整齐地摆成一排。

“我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接管了这间咖啡馆,”他开始讲述,“那时它十分萧条。但在二三十年代之交,它却是个灿烂的焦点。从工匠到大学教授,每个人都来这里喝咖啡。人们并不邀请别人到自己家做客,而是在酒吧和咖啡馆里见面。那个时候没有多少游客,偶尔才有个勇敢的英国人来这里,也许他听过阿尔罕布拉宫的故事。”

“听你一说,像个黄金时代。”索妮娅评论道。

“那就是黄金时代。”他说,“整个国家都是。”

这时,索妮娅注意到墙壁尽头的一张照片。“他们看上去好像三K党,”她惊叫道,“他们真的很凶暴!”

画面中有一群人,那是几十个身穿白袍的身影,巫师般的尖头罩上,挖出两个小圆洞露出双眼。他们正沿着一条大街走着,其中几个扛着一个十字架。

“这是典型的圣周游行。”米格尔说道,双臂交叠在胸前。

“很戏剧化。”索妮娅说。

“对,就像一场歌剧。现在的娱乐太多了,但那时没有多少娱乐,我们喜欢这个。我现在仍然喜欢。复活节前的那个星期,我们每天都扛着圣母马利亚或耶稣的巨大圣像在城里游行。你来西班牙参加过圣周吗?”

“没有,我没看过。”索妮娅回答。

“还有几个星期就到了。如果你之前没见过,这会是一次难忘的经历。你应该留下来。”

“这个主意听上去不错。”索妮娅说,“但我必须过个一两年,才能来这里过复活节。”

“圣像特别大,要十几个男人藏在下面才抬得动。他们扛着圣像穿过一条条街道。他们之间的深厚友情就是在教堂和乐队里结下的。”

索妮娅凝视着照片,念出声来:“‘圣周游行,一九三一年。’这一年很特别吗?”

老人停顿了一下。“是的。那年复活节刚过,国王就下台了,国家摆脱了独裁。第二共和国宣布成立。”

“听起来是个重大事件。”索妮娅说,此刻她更羞赧于自己对西班牙历史的无知,“是暴力事件吗?”

“不是。”米格尔说,“没有流血。此前社会已经十分动荡,但对大多数人来说,这标志着一个新的起点。米格尔·普里莫·德·里韦拉的独裁统治已经持续了八年,而且那时我们保留了君主制。这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东西。就多数人而言,独裁统治不能为普通人带来任何福祉。我能记得的,就是我父母在抱怨某些通过的法律,比如禁止集会以及咖啡馆必须早早关门。”

“一定不得人心!”索妮娅插嘴道。难以想象西班牙的酒吧和咖啡馆不能二十四小时营业会是怎样的景象。

“而且不管怎么样,”米格尔继续说道,“独裁统治对穷人也没有任何帮助,因此当国王阿方索十三世下台,共和国建立时,几百万人民都知道生活会越来越好。那天有个盛大的庆祝活动,酒吧和咖啡馆都爆满了。”

即使这些事件就发生在昨天,米格尔声音中的兴奋也不会比此刻更多。这些记忆栩栩如生,俨然如昨。他谈论这些事的方式充满了诗意,索妮娅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