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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决定,该讲述我的故事了。我想说出这一切。我将录入我拥有的一切,我之所以成为我的一切。通过这些窗口,你们将看到我的生活和死亡。我的博斯韦尔牌笔记本电脑不会做出任何论断,也不会因为任何一个字眼而畏畏缩缩。所以,还有谁能比这台笔记本电脑更适合聆听我的自白呢?还有谁能比这台笔记本电脑更有资格成为我的传记作者呢?现在,我将开始对你们讲述我的一切。打开你们的手电筒吧,因为我生于暗夜,死于黑暗。

“有时,人会极端而狂热地爱恋着痛苦。”

我不是第一个写下这句话的人,但我真希望我是。不过没关系,因为我坚信着这句话。我的痛苦就是我的激情,我的宗教。它从不背弃我,它引导着我,它就是我。就在此刻,我可以真真切切地看到这一点。我觉得,那句话的意思是,我们的痛苦就是道路,通向我们生命中的每一段旅途,每一个选择。换言之,痛苦铺就了我们的生命之路,成就了我们经历的一切,也铸就了现在的我们。因此,我们应当拥抱它。我们研究着痛苦,而因为它的严酷无情,我们热切地爱恋着它。我们别无选择。

我对此非常明确,甚至是完全理解。我可以转身回望走过的路,看清那些痛苦是如何引领我做出全部抉择。我向前眺望,又清晰地看见它正引我走向何方。我再也不用在这路上艰难前行了。痛苦在我脚下滑动,载着我前行,而我宛如脚踩一条宽大的缎带,在时间的长河中穿梭。最终它将我带到了这里。

我的痛苦是我的磐石,我的倚靠。我是作恶者。我是幽灵。痛苦是我真正的身份。我的痛苦,一直与我同行,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一路小心,亲爱的朋友们。

格拉登又读了一遍,他被深深打动了。这段文字触动了他的心。

他退到主菜单,又切换到实物交易版块,看有没有新的买主。还没有。他输入字母“G”,这是表示再见的指令。然后,他关上电脑,合上盖子。

格拉登真希望警方没有收缴他的照相机。他不能冒着风险向他们索回,而剩下的钱又根本买不起一台新的。他心里清楚,没有相机,他就无法完成客户的订单,也就无法赚到更多的钱。他心里的愤怒一层层垒砌着,血管里流淌的仿佛不是血液,而是无数把利刃,从体内把他切割得体无完肤。他决定从佛罗里达的账户里汇过来一笔钱,再买一部相机。

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日落大道上缓缓蠕动的车流。外面就像一个车来车往、永不停歇又永无尽头的停车场。那些汽车尽是些喷烟吐雾的铁家伙,他想,车里的人尽是些鲜活的美好肉体,他们要往何处去?他想知道那些车里会有多少人是和他一样,多少人有跟他一样的冲动,多少人能感受到那扎根血脉中的利刃,又有多少人有听从召唤的勇气。愤怒又一次汹涌地吞没了思绪,就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他体内逐渐化为实体,那是一朵黑色的花,在他的喉咙里舒展着花瓣,扼住了他的呼吸。

他走到电话机旁,拨通了克拉斯纳给的号码。四声提示音后,斯威策接听了电话。

“忙吗,斯威策?”

“你是谁?”

“是我。孩子们怎样了?”

“什么——你到底是谁?”

直觉告诉格拉登应当马上放下电话,别再用这种方式向他们挑衅了,但他实在太好奇了。“你拿走了我的照相机。”他说。

电话里瞬间一阵寂静。“布里斯班先生,你过得好吗?”

“很好,警探,谢谢。”

“没错,我们收缴了你的照相机,你也可以打着靠它谋生的旗号把它要回来,这是你的权利。你要约个时间取回相机吗?”

格拉登猛地闭上眼睛,紧紧攥着电话,直到他反应过来再不松手就要把电话捏碎了。他们知道了。如果他们不知道,准会激他说忘记那部相机吧,别想着再要回来,但他们已经掌握了一些情况,所以想引诱他自投罗网。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到底知道多少?他简直想放声尖叫,但一个更复杂的想法从他脑子里冒了出来,他得保持冷静,跟斯威策周旋。一步都不能再走错了,他这样告诫自己。“我会考虑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