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政委(第2/4页)

丽兹回到了窗前站着。

丽兹脑子里乱作一团,混杂着羞辱、悲伤和恐惧,然而,她忘不了利玛斯那可怕的样子,那是她和利玛斯的最后一面:他挺直身体坐在椅子上,回避了她的目光。是她害了他,以至于他不想在死前让她看到,看到他脸上露出的轻蔑和恐惧的神情。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如果利玛斯事先把要做的事情告诉她—其实到现在她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她会为他撒谎,为他掩饰,为他做任何事。可惜他没有事先告诉她!他应该了解她,他最终应该知道她一定会对他言听计从,她一定会和他同甘共苦的。她是多么渴望能有机会分担他的一切啊。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她怎么知道如何去回答那些别有用心的问题呢?她似乎引起了无尽的麻烦。她心绪不宁,浑浑噩噩之中,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有人告诉她,她每走一步路都要踩死成千上万的微小生物,她听了,吓得要命。这件事情中,无论她说真话还是假话,甚至不说话,她都无法避免地害死了一个人。也许是两个人,还有那个对她很客气,挽着她出门,让她回英国去的犹太人费德勒。他们要枪毙费德勒,那个女人就是这么说的。为什么要枪毙的是费德勒?而不是那个一直提问的老头,或者是那个坐在前排看守当中的人。那个人一直微笑着,她那时只要一转眼就能看到他那头金发,和那张微笑着的冷酷的脸。真是笑话。想到利玛斯和费德勒是一条战线上的,她不禁有些松了口气。她又转过身来,问那个女人:

“为什么我们要等在这里?”

女看守把面前的餐盘推开,站了起来。

“等命令。”她回答说,“他们将决定你是否要继续待下去。”

“待下去?”丽兹茫然地问。

“事关证据问题。可能要审判费德勒。我告诉过你,他们怀疑费德勒和利玛斯合谋陷害。”

“陷害谁呢?他怎么可能在英国陷害到这里来?他是怎么来的?他又不是党员。”

那女人摇了摇头。

“这是机密。”她回答,“是党中央关心的事情。也许是那个犹太人把他带到这里来的吧。”

“可你知道,”丽兹继续问,口气中带着讨好的意味,“你是监狱的政委啊。连你都不知道吗?”

“有可能。”那个女人得意地回答,“这可是非常秘密的事情。”她重复说道。

电话铃响了,那女人拎起话筒接听。过了一会儿,她瞄了丽兹一眼。

“是的。同志。马上。”她说着放下了话筒。

“你还要待下去,”她生硬地说,“中央将对费德勒作出处理。在此期间,你要待在这里。这是蒙特同志的意见。”

“谁是蒙特?”

那个女人一副很狡猾的样子。

“是中央的指示。”她说。

“我不想再待下去了,”丽兹叫道,“我想……”

“党比我们自己更了解我们,”那女人回答说,“你必须待在这里,这是党的指示。”

“谁是蒙特?”丽兹又问她,可她还是没有回答。

丽兹跟着她慢慢地走过长长的过道,经过有卫兵把守的铁栅,以及铁门后悄无声息的房间,下了无数的台阶,走到地下,她简直认为要走到地狱去了。等利玛斯被处死时,大概也不会有人来告诉她。

牢房外面的过道上传来脚步声,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可能是晚上五点钟—也可能是午夜。她一直醒着,茫然地面对漆黑的四周,期望听到什么动静。她从来没有想到寂静会是这么可怕。有一次,她大叫一声,什么回声都没有,只有自己的声音在耳边环绕。在这里,声音在黑暗中传播,接着就像泥牛入海,了无回音。她坐在床上,伸手向四周划动。无所不在的黑暗是那么沉重,她像是在水中划动手臂似的。她知道,这间牢房很小,里面有一张床,她现在正坐着,还有一个不带水龙头的洗手池和一张简陋的台子。这都是在她刚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她一进来灯就灭了,她摸索着到了放床的位置,小腿还碰到了床架。上床后她一直待在床上,吓得发抖。直到她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接着门被突然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