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波多里诺前往巴黎(第3/6页)

波多里诺纠正他:“我们在巴黎花了很多工夫学习。例如说,第一年过后我们就开始加入辩论,在辩论当中我们学会提出异议,一直到做出决定,也就是找出解决问题的最后方法。此外,你不应该认为上课对一个学生来说是最重要的事情,也不该觉得酒馆只是一个浪费时间的地方。学校最美妙的地方就是跟着教授学习,没错,但是从同学身上学到的东西更多,尤其是那些年纪比你大的学生。当他们对你描述他们读过的书,你会发现,世界上肯定充满了美好的事物,想要全部经历的话,一辈子的时间根本不够用,所以能做的事就是阅读所有的书籍。”

波多里诺跟着奥托的时候读了不少书,但是他并没有想到世界上居然存在像巴黎这样的地方,可以找到这么多书。这些书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办法接触,但是因为运气,也就是说,上课期间靠对了圈子,让他认识了阿布杜。

“为了解释阿布杜和图书馆之间的关系,我必须往后退一步,尼塞塔大爷。我像往常一样,一边上课一边对着手指呵气取暖,贴着地面,因为稻草难以御寒,而受冻的臀部就像整个巴黎一样冰封在严冬里。一个早晨,我注意到身旁的一名男孩,从脸孔的颜色看来,他应该是个萨拉森人,但是他却有着一头红色的头发。这样的情形通常并不会出现在摩尔人身上。我不知道他正在专心听课,还是正在沉思,不过他的目光一片茫然。他不时缩着身体,在衣服里面抖动,接着又重新开始出神,而间或地,在他的记事板上记下一些东西。我伸长了脖子,瞥见他涂鸦的苍蝇屎当中有一半是阿拉伯文,其余的部分,他使用一种看起来像拉丁文,却又不是拉丁文,反而让我想起故乡方言的文字。总之,下课之后,我试着和他交谈;他非常亲切地响应,就好像长久以来他就一直希望找到一个能够说话的人。我们之间建立起了交情,然后我们一起沿着河岸散步,而他把他的故事说给我听。”

这男孩的名字就像个摩尔人一样,他叫做阿布杜,不过他的母亲来自海伯尼亚,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他有一头红色的头发,因为来自那座岛上的人全都长得这个模样,而且有着举止怪异和好做白日梦的名声。他的父亲是普罗旺斯人,出身于一个在五十多年前,自从耶路撒冷被征服之后就定居在海外的家族。阿布杜试着对我们解释,这些海外王国的法兰克贵族已经采用了被他们征服的族群惯用的习俗,他们穿戴头巾和其他土耳其风格的衣物,使用敌人的语言,而没有经过太久的时间,他们也开始遵行《可兰经》的箴言。这就是为什么一个红发的(半)海伯尼亚人,会叫做阿布杜,并有着一张被出生地叙利亚的烈日晒焦的脸孔。他用阿拉伯文思考,描述从母亲口中听到的北海冰冻汪洋的古老传说时,则使用普罗旺斯语。

波多里诺立刻问他,来到巴黎是不是为了重新成为一名虔诚的基督徒,为了像我们吃饭一样地说话,也就是使用标准的拉丁文。对于他来到巴黎的原因,阿布杜一直维持相当保留的态度。他提到了发生在他身上的一件事,某种发生在他还是孩童时期的恐怖事件,听起来似乎非常吓人,以至于他高贵的父母亲决定送他到巴黎来躲避某种天晓得的复仇。阿布杜说着说着就忧郁了起来,脸色像个摩尔人一样泛红,两只手也开始颤抖,波多里诺于是改变话题。

这个男孩相当聪明,来到巴黎几个月之后就已经开始使用拉丁文和当地的粗话。他和一个伯父住在一起,也就是圣维克多修道院——这座城市的知识圣殿之一(无疑也是基督教世界的知识殿堂之一),拥有比亚历山大的图书馆更丰富的藏书——的议事司铎。这就是为什么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波多里诺和“诗人”——因为阿布杜的关系——得以接触到这座万国知识的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