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第2/3页)

他顿了顿,将她紧紧抱住。

“玉璋,别哭。”

她的名字他不知道在心中默念过多少次,今日,终于可以喊出口了。

她却揪紧他的衣裳,将脸埋在他怀里,呜咽说:“我就哭最后一回,最后一回!”

最后一回……

那么从前,哭过多少次?谁让她哭,可有人在一旁安慰她?

那时,他离她已经那么近了,就那么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将她接回来。如果那时候将她带回中原,后来那些苦,她便都不必受了。

可……

以色侍人——想起这四个字,李固心如刀绞,深恨自己那时的无力。

李勇被她派作密使,他拉着李勇问了很多。

她和阿史那乌维之间的事,李勇一个糙汉也并不知道多少,只知道“可汗宠爱殿下”。

她没有孩子,真是万幸。可以无牵无挂地离开草原,没有后顾之忧。

“别哭。”他吻着她鸦青秀发,“已经回来了,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谢玉璋放声大哭。

这哭却不全是假的,她辛苦八年,终于改变了这一世的人生,这中间种种,的确是值得哭一场的。

直哭得酒意都泛了上来,头都发昏。她脚下一软,李固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扶稳。

谢玉璋却扭身推开了他。

李固怀中乍然一空,那柔弱无骨的手也从他的手中抽离。

谢玉璋再转回身,已经用帕子拭干了泪痕。只那眼角鼻尖还都红红,嘴唇哭得微肿,红润润的泛着光泽。

李固的目光才盯在那唇上,谢玉璋已经福身一礼:“永宁失仪,请陛下恕罪。”

刚才把一切苦难疼痛都哭出来的柔弱女郎被她收敛了起来,此时,她又是大殿之上那个进退有度、应对得体的谢玉璋了。

李固薄唇微抿,托住她的手臂将她托起,低声道:“不必。”

又道:“坐着说话。”

这间暖阁临水,夏日里将槅扇拆掉,凉爽;冬日里烧上地龙,阳光透过琉璃窗洒进来,温暖。

内间里有一张大坐榻,谢玉璋和李固上榻,相对而坐。

李固提起桌上茶壶,倒了一杯茶给她:“润润喉咙。”

谢玉璋哭得声音有些喑哑,接过杯子啜了一口。茶是预先煎好的,没有姜葱红枣的味道,只有淡淡的咸味。

谢玉璋握着茶杯道:“听说如今云京都不煮茶粥了,全是这般煎茶。”

她感叹:“我离开太久,现在流行什么,全不知道了。”

李固道:“习惯一阵子,很快便会都知道了。”

谢玉璋“嗯”了一声,屋中随后一阵安静。

过了片刻,谢玉璋摩挲着温润的茶杯,缓缓对李固道:“那年在漠北,我听到消息,是你平了北方,在云京登基。我便知道……中原于我,是可回的。从那时起,我在草原所做的一切,都以‘回来’为最终目的。”

李固凝视着她。

眉如翠羽,肤如白雪。

窗上镶嵌的琉璃尽量的打磨平了,但琉璃本身便有稠浓厚度的不均匀,便将洒进来的阳光折射成了几道细细的色彩,投在了她一侧的脸颊上。映得那肌理细腻,红唇殷殷,更添丽色。

谢玉璋抬起头,道:“我在草原上做了很多事,有些是我不喜欢的,有些以人命为代价,但我没办法。”

李固点头:“人生在世,多数人都身不由己,连我都是,何况于你。”

谢玉璋道:“有一事,我不想欺瞒陛下,陛下该知道。”

李固道:“你说。”

谢玉璋看着他,平静地告诉他:“阿史那乌维,我的丈夫,是我亲手杀的。”

李固望着谢玉璋,眸中精光摄人。

阿史那乌维死在这个时间节点上,说是意外,蒋敬业和李固都不信。他们都知道这中间必然发生了什么,并极有可能跟谢玉璋有关。

但李固没想到,阿史那乌维竟是被谢玉璋亲手杀死,更没想到,谢玉璋会坦然将此事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