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七 叠居奇程客得助 三救厄海神显灵(第3/7页)

程宰客中荒凉,不意得了此味,真个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实出望外,喜之如在。美人也自爱着程宰,枕上对他道:“世间花月之妖,飞走之怪,往往害人,所以世上说着便怕,惹人僧恶。我非此类,郎慎勿疑。我得与郎相遇,虽不能大有益于郎,亦可使郎身体康健,资用丰足。倘有患难之处,亦可出小力周全,但不可漏泄风声。就是至亲如兄,亦慎勿使知道。能守吾戒,自今以后便当恒奉枕席,不敢有废;若有一漏言,不要说我不能来,就有大祸临身,吾也救不得你了。慎之!慎之!”程宰闻言甚喜,合掌罚誓道:“某本凡贱,误蒙真仙厚德,虽粉身碎骨,不能为报!既承法旨,敢不铭心?倘违所言,九死无悔!”誓毕,美人大喜,将手来勾着程宰之颈说道:“我不是仙人,实海神也。与郎有夙缘甚久,故来相就耳。”语话缠绵,恩爱万状。不觉邻鸡已报晓二次。美人揽衣起道:

“吾今去了,夜当复来。郎君自爱。”说罢,又见昨夜东西坐的两个美人与众侍女,齐到床前,口里多称“贺喜夫人郎君!”美人走下床来,就有捧家火的侍女,各将梳洗应有的物件,伏侍梳洗罢。仍带簪珥冠帔,一如昨夜光景。美人执着程宰之手,叮咛再四不可泄漏,徘徊眷恋,不忍舍去。众女簇拥而行,尚回顾不止,人间夫妇,无此爱厚。

程宰也下了床,穿了衣服,立细看,如痴似呆,欢喜依恋之态,不能自禁。转眼间室中寂然,一无所见。看那门窗,还是昨日关得好好的。回头再看看房内,但见:土坑上铺一带荆筐,芦席中拖一条布被。欹颓墙角,堆零星几块煤烟,坍塌地炉,摆缺绽一行瓶罐。浑如古庙无香火,一似牢房不洁清。程宰恍然自失道:“莫非是做梦么?”定睛一想,想那饮食笑语以及交合之状,盟誓之言,历历有据,绝非是梦寐之境,肚里又喜又疑。

顷刻间天已大明,程宰思量道:“吾且到哥哥房中去看一看,莫非夜来事体,他有些听得么?”走到间壁,叫声“阿哥!”程案正在床上起来,看见了程宰,大惊道:“你今日面上神彩异常,不似平日光景,甚么缘故?”程宰心里踌躇,道:“莫非果有些甚么怪样,惹他们疑心?”只得假意说道:“我与你时乖运塞,失张失志,落魄在此,归家无期。昨夜暴冷,愁苦的当不得,展转悲叹,一夜不曾合眼,阿哥必然听见的。有甚么好处,却说我神彩异常起来?”程案道:“我也苦冷,又想着家乡,通夕不寐,听你房中静悄悄地不闻一些声响,我怪道你这样睡得熟。何曾有愁叹之声,却说这个话!”程宰见哥哥说了,晓得哥哥不曾听见夜来的事了,心中放下了疙瘩,等程案梳洗了,一同到铺里来。

那铺里的人见了程宰,没一个不吃惊道:“怎地今日程宰哥面上,这等光彩?”程案对兄弟笑道:“我说么?”程宰只做不晓得,不来接口。却心里也自觉神思清爽,肌肉润泽,比平日不同,暗暗快活,惟恐他不再来了。是日频视晷影,恨不速移。刚才傍晚,就回到下处,托言腹痛,把门扁闭,静坐虔想,等待消息。到得街鼓初动,房内忽然明亮起来,一如昨夜的光景。程宰顾盼间,但见一对香炉前导,美人已到面前。侍女止是数人,仪从之类稀少,连那旁坐的两个美人也不来了。美人见程宰嘿坐相等,笑道:“郎果有心如此,但须始终如一方好。”即命侍女设撰进酒,欢虐笑谈,更比昨日熟分亲热了许多。须臾彻席就寝,侍女俱散。顾看床褥,并不曾见有人去铺设,又复锦绣重叠。程宰心忖道:“床上虽然如此,地下尘埃秽污,且看是怎么样的?”才一起念,只见满地多是锦茵铺衬,毫无寸隙了。是夜两人绸缪好合,愈加亲狎。依旧鸡鸣两度,起来梳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