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她快步的上前,一把扶起刚才及时让开的楚非欢。

他只是让开卧倒,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直没有爬起来。

秦长歌半跪于山石上,扶起他,月色冷冷,照着气息轻弱,仿佛随时可以随风而去的男子,他看起来着实狼狈得很,身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污污浊浊黄黄绿绿的散发着恶臭,秦长歌却仿佛没闻见,抓着他冰冷的手,一边源源输着内力一边低声唤:“非欢……非欢……”

她一直唤着,不敢停,也不敢回首去看那从原路到达妖花这里的距离,她不知道非欢是怎么过来的,也不敢去想,那样的想象,太过疼痛,令得即使冰冷坚硬如她,也觉得不堪承受。

有些事,她选择强硬的去撕裂,有些事,她却隐隐生出惶然,害怕去深想,仿佛一深想,便如陷入妖花花萼之中,头顶生起断裂之声,而脚下腐水即将没过脚背。

比如,非欢神奇的出现在妖花之侧。

比如,萧玦落入花萼之前那奋力一扔。

比如,栈渡桥上非欢仰首向月,轻轻道:“长歌,我对不起你……”

比如,凤仪宫断桥雪上,醉后的萧玦喃喃道:“我一直等你……从火起等到火灭,从废墟等到宫室建成,从埋下那坛酒,到起出,再埋,再起出……”

比如,幽州暴乱,非欢静静走入万人围困之下,说:请让我共死。

比如,杜城的硝烟里,饥渴的萧玦,匹马冲入全是敌军的城池,单手稳稳擎着的那碗水。

英雄冢,向东风?何处荒丘埋枯骨?

将前生,换此生,此情欲思不胜思。

与谁眉目相映,照上那一刻生命的熙光?与谁千山万水,共此尘世里爱情的曼妙?前方的路不知道还有多久,来路却已是斑斑深痕,一笔一笔的印记,每一笔都默然花开,每一笔都笑傲长风。

轻轻抚上男子疲惫的眉宇,在他气息稳定之后点了他睡穴好让他休整精神,秦长歌幽幽一叹,一转眼看见萧玦负手立于黑暗中默默若有所思,他俊朗眉目沉在黑暗里看不清神情,却在看见秦长歌要伸手扶起楚非欢的时候快步过来,默默将楚非欢负起。

他这一迈步秦长歌才发觉有异,愕然盯着他的靴子,萧玦一笑,跷了跷鞋底——精工厚底的靴底已经没了,早在先前黄水涌上,萧玦专心和楚非欢,以黑丝和钢条合作将花割开的那瞬间,就被化掉了。

行李马车先前都已被卷进花萼,秦长歌皱眉道:“你这样如何走路?”

萧玦朗声一笑,顺手扯了山崖上的草藤,胡乱在靴子上捆了捆,道:“当年偷袭魏元献大军,需要半夜从崖上下去,我穿的就是草鞋,走山路方便,如今重温下,挺好。”

他大步行了出去。

秦长歌默默看着他背影,转身看向那妖花,非欢选的位置极其巧妙,正在妖花之下一个死角,那花除非会偏头,否则永远吸不着自己。

啪的一声秦长歌指尖弹出一点星火,正正落入花萼之内,轰一声火光立即蓬然腾起,那些花叶触须,硕大妖眼的花瓣都吱吱绞扭起来,扭曲成诡异的弧度,宛如千百张鬼脸,在火中凄厉的疯笑。

空气里弥漫着酸腥的味道,收缩的花萼里不断腾起灰白的烟,花瓣激烈的颤抖着,不住张开又关闭,四周卷起了腾腾的风,还有一些枯枝碎叶被卷进花萼,顿时将火燃得更凶。

秦长歌满意的笑了笑,慢条斯理的道:“有仇不报非好女,哪怕你是一朵花,我也没理由任你留下肆虐路人。”

她袖着手,看着妖花在火中挣扎,千百眼状花纹变幻出无数诡异的表情,连同那张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血盆大口般的花蒂都在焦臭的痉挛,渐渐焦黑、低伏、收缩、成灰。

花心已被烧毁。

山林里满地绿色妖枝,突然全部枯萎,如一条条枯黄的死蛇般毫无生气的趴倒地下,轻轻一碰便断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