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5页)

穿花拂柳,她走出小径,来到那紫藤花下。在那石椅上,已经有一个人先坐在那儿了。耿若尘!他坐着,用双手扶着头,他的整个面孔都埋在掌心中。

她轻悄地走了过去,停在他的面前。

“是你吗?雨薇?”他低低地问,并没有抬起头来。

“是的。”

“告诉我,他还能活多久?”他喑哑地问。

“我们谁都不知道。”她轻声说。

“总之,时间快到了,是吗?”他把手放下来,抬眼看她,眼神是忧郁的,悲切的。

“是的。”她再说,恳挚地回视着他。

“假若我告诉你,我很害怕,我害怕他死去,因为他是我的支柱,我怕他倒了,我也再站不起来了,假若我这样告诉你,你会笑我吗?你会轻视我吗?”

她凝视他。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有个冲动,想把这男人揽在怀里,想抱紧那颗乱发蓬蓬的头,想吻住那两片忧郁的嘴唇,想把自己的烦恼和悲苦与他的混合在一起,从彼此那儿得到一些慰藉。但是,她什么都不敢做,自从雨夜那一吻后,他和她已经保持了太远的距离,她竟无力于把这距离拉近了。她只能站在那儿,默默地,愁苦地,而又了解地注视着他。

“你懂的,是吗?”他说,低低叹息,“你能了解的,是吗?我父亲太强了,和他比起来,我是多么渺小,多么懦弱,像你说的,我仅仅是个花花公子而已。”

“不。”她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紧紧地盯着他,她的眼光热切而坦白,“不,若尘,你不比你父亲渺小,你也不比你父亲懦弱!你将要面对现实,接替你父亲的事业,你永远会是个强者!”

“是吗?”他怀疑地问。

“是的,你是的!”她急急地说,“不要让你的自卑感戏弄了你!不要太低估你自己!是的,我承认,你父亲是个强者,但你绝不比他弱!你有的是精力,你有的是才华,你还有热情和魄力!我告诉你,若尘,你父亲快死了,我们都会伤心,可是,死去的人不能复活,而活着的人却必须继续活下去!若尘,”她迫视着他,带着一股自己也不能了解的狂热,急切地说,“你不要害怕,你要勇敢,你要站起来,你要站得比谁都直,走得比谁都稳,因为,你还有两个哥哥,在等着要推你倒下去!若尘,真的,面对现实,你不能害怕!”

耿若尘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她。

“这是你吗?雨薇?”他不信任似的问,“是你这样对我说吗?”

“是的,是我,”她控制不住自己奔放的情绪,“让我告诉你,若尘,当我父亲死的时候,我只有十五岁,有两个年幼的小弟弟,我也几乎倒了下去。而你,你比那时的我强多了,不是吗?你是个大男人!一个堂堂的男子汉!有现成的事业等你去维持!你比我强多了,不是吗?”

“不。”他低语,眩惑地望着她,情不自已地伸手碰了碰她垂在胸前的长发,“你比我强!雨薇,你自己不知道,你有多么美好!有多么坚强!有多么令人心折!”他猝然跳了起来,好像有什么毒蛇咬了他一口似的。“我必须走开了,必须从你身边走开,否则,我又会做出越轨的事来,又会惹你生气了!明天见!雨薇!”

他匆匆向小径奔去,仿佛要逃开一个紧抓住了他的瘟疫。他走得那样急,差点撞到一棵树上去,他脸上的表情是抑郁、热情而狼狈的。只一会儿,他的影子就消失在浓荫深处了。

江雨薇呆站在那儿,怔了。心底充塞着一股难言的怅惘和失望。她真想对他喊:别离开我!别逃开我!别为了雨夜的事而念念于怀!我在这儿,等你,想你!你何必逃开呢?来吧!对我“越轨”一些儿吧!我不在乎了!我也不再骄傲了!可是,她怎么将这些话说出口呢?怎能呢?一个初坠情网的少女,如何才能不害羞地向对方托出自己的感情?如何才能?